她感觉到李佑鸿的身子在颤抖。
“王爷......”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爷,你怎么了?”
“李佑鸿!”
何挽把手从紧紧低着头的李佑鸿的耳侧塞到了下颚处,想要抬起他的头。
“雀奴,雀奴,不需要再演了。”
碰到李佑鸿的脸的手触到一片湿润,何挽马上慌了,身子凑得更近了,“雀奴,你醒醒啊,你不是李佑文,那些事都不是发生在你身上的!”
他竟然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李佑鸿这戏也如得太深了。
他被何挽摇得抬起了头,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
何挽蹙眉看着李佑鸿的表情,觉得他现在的感觉十分怪异,熟悉又陌生,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李佑鸿的目光有些混沌,双眼根本不能聚焦,“你不相信我,还要去找别人吗?”
“你要离开我吗?”
他的气息很弱,语气轻飘飘的。
像个病人似的。
何挽却觉得他现在比方才第一次入戏还要可怕,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不会......”
李佑鸿的眼珠一动也不动,淡淡地反驳,“你骗我。”
“你在等着我登基,然后你好和离,去当你的快活郡主。”
何挽:“......???”
这话不太对啊。
这好像不是李佑文与故太子妃的戏码。
“当郡主有什么好的?”
李佑鸿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眼中还是不大清明,“有什么好盼的?有什么好盼的?!”
何挽道:“......”
她将自己放在李佑鸿怀里的手慢慢移动,环住了他的背,“殿下,你是谁?”
话音刚落,她握起拳头重重敲了一下他的背。
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李佑鸿被敲得弓起背咳了起来,身子差点压到何挽,堪堪碰到时用用力收住了。
……
再抬头时,眼中已恢复清明,神色也正常。
何挽了然,想要李佑鸿出戏,必须得用暴力手段。
泼茶水,锤一拳之类。
李佑鸿站起身来,用手指利落地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他神色自如,半分也不为自己方才的失态尴尬,抹去眼泪的动作利落得仿佛那泪根本不是自己流下的一样。
抖了抖自己的衣袖,李佑鸿冲何挽拱了拱手,道:“挽挽,对不住,我方才入戏太深了。”
他上前一步,摸了摸何挽的头发,挑起眉毛,体贴地问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何挽的目光充满了打量的意味。
李佑鸿抚摸何挽头发的手停了下来,笑得温柔又从容,“我后来演得好吗,挽挽?”
“你后来还是在演戏吗?”何挽眨了眨眼睛,说出了心中的话。
何挽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问题,“你是谁?”
寝殿内一时寂静。
李佑鸿慢慢拿开放在何挽头顶的手,眼中还氤氲着笑意。
“我是你的夫君啊。”
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那样轻飘飘的,连害羞的机会都不给她。
何挽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反驳。
她想问的“你是谁?”与李佑鸿的回答好像并不是一个意思。
但细想想,他的回答也没有甚么错。
“天色也不早了。王妃回去安寝吧。”李佑鸿扶住何挽的肩膀,将她的身子转了一个圈,“来,我送你回去。”
目送着何挽走进月满楼,并对着回眸的她摆了摆手,李佑鸿在月满楼前站了许久。
月色之下,李佑鸿的脸逐渐红成了一个苹果。
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朵,蹙眉,自暴自弃道:“太丢人了!我怎么能把不想封郡主的事情直接说出来了呢?!”
“这种事应该暗示啊!暗示!”
李佑鸿叹了一口气,道:“我演技已经太好了,再默戏酝酿,就溢出来了,自己都控制不住了。”
他边摇头边往王府正殿走。
“默戏这个法子不灵,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第74章 柒拾陆
柒拾陆
怀疑
安善堂内, 温远洲亲自为师叔完颜打开了房门。
较之上次,完颜的气色显然好了不少。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今日与何挽说了那些诛心的话,且取得了非常满意的效果,心情自然非常不错。
“师叔,这边坐。”
温远洲将完颜带到座上, 自己坐到了他旁边。
“皇帝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完颜面带喜色, 温远洲的脸色却不大好,“师叔,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让李佑鸿登基的事情了。”
完颜端起茶盏来, 抿了一口, “皇帝撑不住了?”
“待我拟一副方子,让他再苟活个一年半载的。”
闻言, 温远洲一惊,道:“一年半载?何故还要留他这么久?”
他蹙眉, 身子向前倾了倾,问:“可是师叔与何挽交谈得不妥?她不在乎上一辈的事,也不在乎李佑鸿骗她?”
“那我们直接派人把何挽掳走, 左右李佑鸿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 这样估计也能把他弄得半疯。”
完颜“啧”了一声,有些嫌弃地瞥了温远洲一眼,道:“我与何挽交谈得顺不顺利,你从我的表情上看不出来吗?”
他冷哼一声,“何挽是个心里清楚的, 李佑鸿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让她钟情,一点也不在乎上一辈的仇怨?”
温远洲的手下意识地握紧,“那师叔为什么还要用药,强调着皇帝的命?”
将李佑鸿封为太子之后,皇帝于他们而言就没有任何作用了。
确定了李佑鸿能为他们所控后,就该让皇帝让出皇位了。
温远洲急着为故太子报仇,恨不得那皇帝死得越惨越好,自然不愿完颜再出手相救。
完颜道:“我准备让皇帝卧床,太子李佑鸿先监国一段时间。清乱会会趁着这段时间,将大康皇宫中的人都换成我们的人。”
“待我好好观察观察,这李佑鸿能不能完全被我们控制,适不适合做我们的傀儡皇帝,若合适,再让皇帝入土。”
清乱会虽然在南蛮无往不利,在大康却是失了一次手,且后果十分沉重。
失控了的故太子屠戮了中州寺,死了那么僧人倒是其次,紧接着那故太子便自戕了,害得他们清乱会近十年的谋划化作了泡影。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温远洲:“......若是不合适呢?”
完颜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案上,对着他微微一笑,道:“不合适,我们就再换一个。”
温远洲:“师叔是说,四皇子?”
除了他,也不能再有旁人了。
“四皇子与皇帝的关系比李佑鸿还要远,只靠自己,根本不可能被立为国储。他又是个木讷刻板的读书人,绝不会与我们合作。我们可是从来没有把他当成目标过。”
完颜淡淡道:“不管关系多远,如果最后只剩下他一个活着的皇子,就算皇帝到死都没有旨意,那也得是他来登基。”
“至于肯不肯与我们合作......”完颜轻轻笑了一声,“李佑鸿一开始不是也不愿意与我们合作么,后来被遇刺,还不是乖乖地投入了我们的怀抱。”
“办法总会有的。”
温远洲还是不甘心让那太元帝多活,道:“师叔,我们不必如此谨慎,李佑鸿一定能被控制......”
温远洲几次三番出言反驳,完颜有些恼了,吼道:“你懂甚么?如果悲剧在这个时候重演,我们的损失只会更多!”
话音落地,房内一时寂静。
完颜眼睛瞪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将桌案上的茶盏拿了起来,低头抿茶,不敢对上温远洲惊疑的目光。
“什、什么悲剧?”温远洲盯着完颜,只觉得心跳如鼓,“重演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以前失败过,损失了很多?”
“清乱会还控制过谁?”
他的声音逐渐增大,“还试图控制过谁?!”
将茶盏放在桌案上,完颜已经恢复了淡定自若的神态,“清乱会成立这么多年,在南蛮控制过那么多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失败过?”
温远洲还是不依不饶,“在谁身上失败过?”
完颜淡淡道:“现任南蛮王。”
温远洲虽不是南蛮人,但好歹在那里待过许久,对南蛮的政治情况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