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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酒坊处,云渡缘一坛酒下肚,抬眼掠过墙角处几道影子,犹疑片刻,追了出去。
他掠过墙上一抹明晃银针,小心捡了起来,目光一寒,面色一沉。
这是他配的毒,只给了她一人,绝无旁人会有。
袖底指尖一凉,他急急掠身追了过去,悄无声息跟在黑影后边,不敢轻举妄动。
不是刚刚逃过一劫,她怎么又落在了别人手中?承国皇帝呢?他当着他的面牵走了她,就这般轻易的将她送入敌手了?
云渡缘几分冷意未曾克制,衣袂翻飞,千般滋味心底辗转,他既然没有本事护住她,又凭什么留她在侧,不肯让旁人接近。
本来已经放弃的心,怒火之中,点燃了那几分不甘。
他随着前方人影起起落落,来到郊外义庄中。
白灯笼飘摇欲坠挂在门前,冷清的没有一丝人气,过了大门中庭,无数口棺材歪七扭八乱摆。
那几个人影落在其中,竟又有几人自后窗翻出。
几人抬了空棺材,推开封盖将她推了进去,随后先前几人匆匆而去。
云渡缘眉头微拧,她最不喜狭小密闭之处。
棺材旁,几个鬼面人微微俯身检查了她有没有醒来,将依旧昏迷便微微放心下来。
“使者,咱们需尽早行动,若不能趁五公子还未醒来之前出城,此事便不好做了,我们之中可无人能制住她。”鬼面人冷冷开口。
宁弦摇头,抬手制止,“城门此刻必然已锁,义庄一时无人排查到,按兵不动躲一阵反而最为安全。”
鬼面人闻言蹙眉,“可这摄魂术只有一时之效,如何能撑得过这么长时间,一旦她醒来,又该如何是好。”
宁弦凝眸,道:“如今只能说一时算一时。”
鬼面人眸中一抹狠辣划过,勾唇一笑,“使者,城主可吩咐了,可行非常手段。”
宁弦挑眉问道:“你想怎样?”
鬼面人冷笑,“若非要留在这儿躲着,自然是废了她的武功,和双手最为安全,没了内力和拿剑的手,她又还有何危险?”
宁弦袖底微动,冷冷淡淡的开口拒绝,“不可,你我皆为下属,如何能对公子动手,这是死罪。”
鬼面人反唇相讥,“这可是城主亲下的命令,如何做不得,我看使者还是心有私情。”
宁弦毫不动摇,冷笑:“城主只是一时之气,你若当真才是可笑,五公子可是城主最看重的嫡子。”
二人僵持不下,身后一众鬼面人犹疑,面面相觑,不知是该听使者的,还是该听头领的。
云渡缘眸中一抹恼怒杀意,袖底一道指风弹出,窗外树梢“哗哗”作响。
鬼面人一惊,飞身探向树上,四里观望,是否追兵已至。
云渡缘反手一剑,利落干脆,轻飘飘一掠之间携了千片树叶飞袭而去。
狂风乱叶,众人拔刀戒备,扫落叶子,围在棺材四周。
却见头顶“嘭”的一声,瓦砾砸落,碎石四散。
众人躲避,冷不防一人跳下,一掌击破棺材,反手将人抢了过去。
宁弦目光一冷,袖底一道弩箭射出,划破了来人肩膀,带着一簇血珠。
那人却停也未停,径直越了院墙逃走。
身后鬼面人飞身待追,他缓缓抬手制止。
“你们不是那人对手,不必着急,还有机会。”
第94章 刀剑相对
云渡缘随便挑了家客栈要了房间,将她安置床上,伸手探她脉息,发现一切如常。
稍稍放下心来,她中的是摄魂术,他虽不知如何解,但料想并不会有什么大碍,心神微微松懈。
他随手搬了张椅子,靠了床角,不一会儿便也睡了过去。
寅时末,楼下一阵骚乱,推门声一片。
云渡缘睁眼,想必是承国兵卫前来搜寻,他目光掠过依旧未醒的姑苏亦水,伸手将她抱起,推窗欲躲。
恰逢时,阿雀亦领人寻了过来,一推窗正打了个照面。
“大师?”阿雀微微讶异,掠过他怀中姑苏亦水,松了一口气。
“我们还当主人中了圈套,落在了敌人手中,原来是大师带走了主人。”他说些微微蹙眉,几分不解,“只是大师这动静也闹得太大了吧,这可怎么收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渡缘一时片刻与他讲不清楚,抬眸道:“先走。”
阿雀侧身让开路,一行人飞身而下,翻墙待出。
墙头千百利箭齐发,无数黑影伏在其上,团团围住。
竞衣刚刚落定,一眼便看到云渡缘怀中的姑苏亦水,一时心下凛冽,拿不定主意,这人不是夜王的朋友,何以又掠了她去?
院中云渡缘护着怀中人几番辗转避开利箭,目光一冷。
竞衣差人速去请叶宸枫,目光又掠过退回原地的一众人,只吩咐人戒备围住,等候消息。
弼西宫,栗梨领了叶宸枫还未入殿,便有人匆匆而来禀报。
他面色一沉,神色冰冷,转身便匆匆赶去,白衣染了夜幕的漆黑,一霎风雨欲来。
栗梨立在原地,傻傻望了天色,恍如身在梦中,陛下这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哇,他打了个哈欠,转身闭上还在打架的眼皮,栽在门口便睡了过去。
客栈内,双方依旧僵持不下,阿雀站在云渡缘身侧,只觉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然。
怎么变成了如今的局面?主人不醒,他既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方,只能夹在中间,挡了墙头视线,也拦了云渡缘的路。
墙头上,竞衣目光掠过一方衣袂,张口喊道:“陛下。”
而叶宸枫并未理会,袖底一道掌风拂开底下挡着的人,银光一抹直袭云渡缘面门。
他手中一柄柳叶刀,刀身铁光刚蓝,照见一双冰冷的眸瞳。
云渡缘拧眉,笑意清冷散开,揽她腰间一转,一手短剑相撞,平分秋色各退三步。
阿雀上前阻拦,却被云渡缘推开,接了姑苏亦水,倒退树后。
“元帝叶宸枫,呵,刀虽好却也不过如此。”云渡缘想到义庄情形,隐了一晚怒气,冷眼相讥。
叶宸枫几分杀机中笑意凉薄,夜色中一改平日温润如玉,双眸深成幽潭漩涡,“阁下对她的心思,朕河边那一眼便知,本不欲多究,既然动了兵器,不见血光岂非可惜。”
云渡缘几分狷狂一笑,短剑已动,“不妨一较。”
他臂上有伤却并不妨碍出招速度,快去雷电,照眼一亮,惊现两双杀意凛冽的眼眸,各不相让。
再抬手刀剑硬碰,又磕了数十招,夜色中肉眼可见的明光晃晃,交织成乱花,院中青竹根根齐断,节节散落。
天花乱坠,打的昏天暗地之中,一道影子自散乱一片的竹林中飞出,黑布遮面。
一柄极重的剑,一下子夺了众人目光直直刺向阿雀手中的姑苏亦水。
云渡缘冷眸倏睁,手中剑招却已收不回来,撞上叶宸枫的刀。
“锵”的一声,划破对方衣带。
阿雀一瞬之间只觉罡风扑面,避无可避,一把推了姑苏亦水。
一剑硬抗,被砍到手臂,闷哼一声跪地。
一击不中,那人一弹之间,飞身墙头,踢翻数人,转瞬仓皇远去。
“主人!”
阿雀抱臂,鲜血直淌。
姑苏亦水撞到墙壁,跌倒一侧,沉沉睁眼醒来。
一瞬间,眼前依旧一片模糊,神识混沌良久,方才恢复意识。
“亦水。”
叶宸枫与云渡缘同时错身分开,开口喊道。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站起身,敛眸不曾移动半步,缓缓开口:“无事。”
“主人。”阿雀同身后雀部跪地,他忍痛轻“嘶”一声,“属下护主不力,罪该万死。”
姑苏亦水依旧敛眸,一双眼无波无澜,“你受伤了,阿缘,麻烦你随他走一趟。”
云渡缘微微凝眉,一叹道:“好。”
阿雀俯身退下,前方带路,云渡缘回眸望她一眼而去。
竞衣未曾阻拦,领了人下了墙头,守在外边。
院中,叶宸枫微顿片刻,举步走向她,一时定住。
“亦水,是他带走了你吗?”他缓缓开口,目光微凉。
姑苏亦水摇头,伸手握住他左手,“不是,此事稍后再谈。”
叶宸枫目光掠过她微有倦怠神色,抿唇应道:“好,我们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