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弦眸中笑意微凉,“既然你们已经这么迫不及待,本使自然不会阻拦,五公子的死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宁弦忠于的永远是隐凰城,那么,就开始吧,去找我们的盟友,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鬼面人眸中嗜血之色一闪,飞身而出。
宁弦居高临下透窗一览,望他消失的方向,抿唇如线。
“承国国师凤兮疑,可不要让人失望。”
一叶飘零,萎落泥土,雨依旧细密,水雾蒙蒙。
……
姑苏亦水昏昏沉沉挑亮灯火,已是夜黄昏,浑浑噩噩起身,夜风袭来,颇有几分寒意。
阿雀见灯火燃起,抱了成堆信件,推门而入。
“主人,隐凰城有动作了,穆国之机若不能把握住,只怕要功亏一篑。”
姑苏亦水蹙眉扫过被堆满的桌案,随意翻了两下,“此事急不得,欲速则不达,既然已经有人想要借我们的手,来争权夺利,何不顺水推舟,且等一等,看好戏登场,坐收渔利。”
阿雀挑眉,疑惑问道:“是穆后?”
姑苏亦水勾唇妖冶,不疾不徐翻过一页,“或许是她,或许另有其人,但都不重要了,这局棋,赢到最后一定会是我们。”
阿雀一向木讷的脸,竟难得一见的染了笑意,拱手而言:“主人只要控制住承国,轻而易举便可束缚住隐凰城的手脚,何愁不能得偿所愿。”
姑苏亦水目光冷了几分,笑意也渐渐飘散,“是,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人能阻止我们,拦路者死。”
“阿雀可有留意承国国师凤兮疑,此人颇不安分。”
她几分思忱,敛了眸光。
阿雀拧眉想了片刻,道:“此人深居简出,弼西宫便如同铁桶一块,三部之人很难打入其中。”
姑苏亦水冷声“嗤”笑,眸如深渊,不可观望,“既然冥宫之人接触不到,那就从别处下手,他怕什么,我就要让他看到什么。”
“敌人既然已经主动出击,自然要回以敬礼,不然怎么对的起这份高看呢?”
阿雀不解,“可我们接触不到他,该从何处下手?”
姑苏亦水抬眼瞥向殿外夜色,一抹暗光闪烁,不动声色冷了笑意,“皇宫。”
“我们动不得他,自然有动得了他的人在,若能借力打力,岂不省心。”
她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是穆后还是叶宸枫,谁也不能阻止她的脚步,仇恨早已植入血液,根深蒂固,毁了隐凰城,杀了姑苏上清,一切都会结束,那才是解脱。
在此之前,谁都不能动摇信念,哪怕是她自己,亦不能,只有这样,她才能狠的下心去利用所有人,抓住每个人的弱点,一击毙命。
“主人难道不怕元帝察觉被人利用他?”阿雀眸中几分忧虑,总归放心不下。
姑苏亦水指下动作微顿,眸中笑意晦明莫测,“如他那般心思如海之人,若非心甘情愿,又怎么会给人利用的机会?既然他甘之如饴,本座又何必手下留情。”
……
第87章 杀机暗浮(四更)
东安寺,木鱼声声,青灯古佛,沉沉夜色里一切都是如此祥和,耸立在寺内一隅的玄石宝塔内,隐约有痛苦呻吟之声。
“寒太后,这倒刺鞭的滋味可好受?不如再来些有意思的。”禾衣蔑然扫过地下不成人形的寒太后,一把扔了手中铁鞭,缓缓低下身来。
“贱人,当年你不过是哀家膝下的一条狗,跪在数九寒冬中恳求哀家的时候,连畜生都不如。”寒太后冷眼相看,依旧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鲜血自她额头滑落脸颊,疯狂大笑。
禾衣悲悯叹息,伸手抓了一把白盐晃在手中,冷笑起身,均匀洒落。
看着地下女人痛喊呻吟,撕心裂肺躲闪的狼狈之态,不屑一顾的转身。
“寒太后,报应不爽,天道轮回而已,我们跟随陛下多年来隐忍求存,为的就是今天,成王败寇,当年先皇和皇后如何死的,你受的这些苦远不及其万一,更不及陛下这些年来的万一。”
禾衣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将她抵在墙头,目光如刃,刮过她的全身每分每寸,冷冷一笑,宛如毒焰,“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绝不会让太后娘娘轻易死了。”
“贱人……贱人!贱人!他赢了,呵呵……不……”她一口鲜血喷洒,瘫软晕倒过去。
禾衣一脚将她踢开,转身走出,漠然离去,一切很快都会结束了,柳崇要死了,寒太后也要死了,多年恩怨,白骨黄沙一抔土。
活着的人,却要继续饱受折磨,带着刻入骨髓的痛前行,对于陛下和他们来说,何时又才是解脱呢?
她院中独立,抬眼间偶然掠过松下之人,怔然片刻,默然走上前去。
“死了吗?”竞衣蹙眉,望她问道。
禾衣幽幽一叹,“没有,陛下上次传过旨意,不许她死,我们又怎么敢逾越。”
竞衣眸中一冷,“快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禾衣眸中几分殷切问道。
“禾衣,不必心急,等她死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禾衣沉吸一口气,略有失望。
“那陛下吩咐你来做什么?”她疑惑,水眸剪剪,飘了他一眼,“该不会是你相思泛滥,偷偷来见我的?”
竞衣红了脖子,目光飘忽,不自然别开眼,佯怒道:“谁喜欢你了?我可不像宿衣那没眼光的家伙。”
禾衣轻笑,“不打自招,到底来做什么的?”
竞衣低咳两声,板正脸色,“陛下命我找方丈取本医书。”
禾衣“咦”了一声,“是宿衣那家伙要的?”
竞衣摇头,道:“不是,是陛下要看的。”
禾衣眯眼不解,“怎么好端端的研究起医术来,陛下朝事堆积成山,哪有功夫看?”
竞衣摆手,“你只管去取便是,陛下做事自有道理,这不该我们过问。”
禾衣颔首,咽下疑惑,看了眼藏经阁的方向。
“那你跟我来,方丈就在藏经阁,要哪本你自去取来。”
她迈步走在前边,竞衣颔首跟上,去往巍峨楼阁。
……
弼西宫,栗梨打着哈欠在殿外守夜,脑袋栽啊栽,就这样便睡着了。
凤兮疑内室灯火昏昏,伸手挑了窗棂,转身坐了下来。
“多亏你们将穆国太子送过来,这局棋,才能继续下去。”他抿唇,伸手为桌案灯火罩上丹青灯罩,投下色彩斑斓,人也在光下显得光怪陆离起来。
“各取所需而已,国师记得我们的约定就好。”人影落在梁上,一张脸隐在黑暗下。
凤兮疑颔首,指尖一柄雪光照人的匕首,辗转摩挲。
“放心,人是你们的,我只要她再不能干扰承国。”
梁上人眯眼,“国师可要快些,莫要误了我们的事。”
凤兮疑不可置否,“自然是越快越好,放在眼下太久,真是碍眼呐。”
梁上人满意一笑,悄无声息退去,不了首尾。
凤兮疑指风一弹,头顶红纱掩下,千丝万缕,方圆之地,宛若迷瘴幻境,熏香飘过,诡谲中一抹幽凉。
脚下一踩,中间一方丹炉升起,九头蛇身,滚烫温度,“滋滋”直响。
“生死幽冥境,六道轮回途,一曰术,二曰法,三曰道,道法万物。”
他声音低沉,宛如梵语祷告,手中匕首割破左手手腕,清脆坠地。
鲜血滴入炉内,燃起蓝烟,袅袅婷婷如同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臂。
凤兮疑沉沉吸了一口,缓缓打坐在地,闭眼阖眸,如若沉睡,勾唇一抹,笑意冷谲。
恍然是当年,梦里有师兄在,悬崖之上,飞川瀑布一泄万里,师门长老一个个面无表情,冷眼旁观,漠然的如同高居九天的神,不可亵渎。
他闯了荆棘十里山路,一步一叩,跪上山巅拜师。
一身伤痕,衣衫褴褛,破碎的不成形,那般卑微惶恐,和着泪水汗水,黄土中叩首,颤抖着不敢抬头。
半条命已去,只为了能拜入师父名下,所有的信念都粉碎在众人开口的瞬间。
天赋不足,难成大器?
说什么一年只收一人,说什么只要最好,说什么难登台面……
呵呵,他一个字都再也听不进去,爬了三次才踉跄站起来,转身便要顺着原路返回。
可山下十里荆棘,他能活着上来已属异数,再下山不必想亦是死路一条,一眼心如死灰,他失了所有心力,脚下打滑,任由自己坠向万丈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