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亦水敛眸望他,“那就不必再说……”
她并不想知道太多,那些迷瘴会干扰她的选择,那不如不知道的好。
叶宸枫蹙眉,“可……”
话音未落,一声窸窣动作,墙头摔下一个人。
姑苏亦水抬眸,目光冷凝,笑意沉凉。
叶宸枫指下一僵,她霍然抬眸,“穆国太子?是他来找我,你知道?”
“不知。”他敛息片刻,几分看不出的阴沉。
姑苏亦水再一次感觉到心跳牵引着痛楚,像是穆国皇宫的那次一样,几乎要忘记呼吸,却依旧面不改色,笑意氤氲。
穆希撞得七荤八素,沾染了一身尘土倒在树下,一双眼飘忽不定,却每每落在她身上,怯怯犹如受伤的小兽。
姑苏亦水抬脚便下了石阶,带着审视的意味缓缓蹲下身来,“你来找我?”
穆希瞪大眼睛,干咽了口水,试探着轻轻点头。
“谁带你来的?”她一声冷笑,再次问道。
穆希这次却没有再开口,只是望她,泫然欲泣,好凶,母妃骗他,宫里那么多姐姐,都没有这么凶……
姑苏亦水耐下性子再问:“是国师吗?”
穆希撇嘴,委屈皱眉,几次三番张嘴,到最后只剩微弱声音,“姐……姐……”
“闭嘴。”
姑苏亦水抬眼,凉薄笑意如利刃,不可弗挡。
花门外又是人声接近,嘈杂含笑,扶帽撩袍,竟是凤兮疑领了朝中大臣出来透气。
“呀?陛下!”
几人一礼,目光又转向树下二人,这是做什么?夜王和谁?怎么竟将这孩子吓哭了?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起身,微微侧首,看向凤兮疑一眼,有笑无温,机锋暗藏。
凤兮疑笑意深深,八风不动,飘向她身后一眼。
“噗通”一声,接了他目光的,穆希慌忙当着众人跪了下来。
叶宸枫眉心隐怒,笑意不再。
姑苏亦水勾唇,缓缓回眸,退后两步。
穆希却不依不饶,上前拉住她的衣角,就差保住她脚踝了。
“姐——”他一个口型,声音还未喊出便被掐回肚中。
“想我留下你的命吗?那你就该想清楚,到底要听谁的。”她低语沉吟,兀自一笑,缓缓松手。
“看来陛下的大臣们对本王颇不放心,既如此苏雾便先告退,不扰大家赏花兴致。”她拉起穆希,转身便走,背影挺拔。
叶宸枫负手,一步未动,没有追过去,也没有留人,只是目送她消失。
“兮疑,领人散了。”
他眸中有笑,温润如故,凤兮疑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敛眸一言不发的俯身领人退去。
……
姑苏亦水毫不费力的带了穆希出了皇宫,幽深庭院,阿雀躬身开门。
“主人。”
阿雀欲言又止,目光掠过穆希,又看向姑苏亦水脸色,悄无声息退去。
“姐姐。”穆希再次开口,站在庭院中身影单薄的可怜。
姑苏亦水只是蹙眉,“是穆后让你来的?”
穆希点头,“找到你,才能回去。”
姑苏亦水抿笑,抬眉,克制,拂衣,开口:“找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穆希踟蹰不前,袖中双手紧握发白,忍不住颤抖。
“怎么?”姑苏亦水看他只觉得刺眼,额头阵阵闷疼,扎针般难以忽略。
她冷笑,忽而不想再忍,一抹嗜血锋芒,“不愿意走,等我来送吗?”
“姐姐。”他触上她的目光,忍不住退后,腿脚一软瘫倒在地,袖中一物翻滚落出,露出玉色一角。
姑苏亦水拧眉,伸手掀开外层黄绸,四方玉玺,一掌大小。
她转身勾唇,半阖眼眸,静默良久,挥手扔向身后,面色覆霜。
“她让你来送这个?”
穆希惊慌失措,眼眶红红,兔子般怯弱的抱住玉玺,低头沉默不语。
姑苏亦水杀机一显,本来她并不打算理会这件事,天下熙熙为利而来,何必较真。
可既然利用到她身上,便是躲不开了,什么血脉至亲,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苏雾早就死了,死在碎雪殿的大火中,万劫不复。
“阿雀。”
她开口,冷然淡漠。
阿雀飞身而出,立在一侧。
“派人送他回去,这一路上,不许任何人接近他。”她无喜无怒,回身看向穆希。
“你可以回去了,让她来见我。”
姑苏亦水上前两步,扶他站好,眸中清寒一闪,勾唇一笑。
妖异敛眸,低音喑哑,“想要穆国帝位,就要好好听话,告诉穆后,她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
姑苏亦水没有再回皇宫,屏退了阿雀就入了房内,平复了紊乱呼吸,几声低咳,手扶藤椅。
从穆国皇宫出来后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只是当时无心深查,再后来苏霖的一封信,已经让她隐约猜到了些大概,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二者之间当真有所牵连,毕竟太荒唐了不是吗?
抚国的贵妃,穆国的皇后,谁能想到,抛夫弃子的抚国皇贵妃,一转眼就成了穆国的皇后,甚至成功隐藏了十七年无人察觉。
母妃,呵呵……
她仰面躺下,闭眼一抹笑意飘散,轻如早晨被吹散的薄雾,不过都是阴谋算计,若非她握了穆国十万军队,哪有千里相认这一说,可笑至极,难不成那女人以为拿了玉玺而来便会让她回心转意,相信这粗糙低劣谎言,跳下圈套?
利益当前,皇权在上,多少杀戮罪孽才能成全那一身的万人之上,为此兄弟阋墙,父子反目,若她当真如此天真,就走不到今天,所以啊,想要从她手里拿走一些东西,岂会这般轻易,你想要,就来见我,拿出诚意,才有机会翻身,仅仅一个太子,一块毫无意义的死物,在她眼中分文不值。
“叶宸枫,你未免太看轻我了,母妃如何,穆希又如何,你不拦住他们,我也不会受其所扰?这些东西,早就弃之敝履,留在了火海里。”
她想到他费尽心机让她避开穆国,甚至从不提及,一声叹息,低不可闻。
……
紫宸殿,怀济恭候殿外,察觉到陛下的异常,自觉噤声。
殿内,竞衣恭敬立在一侧,忐忑不安。
“何时朕的皇宫竟能任人随意出入了?”叶宸枫平淡开口,眼角眉梢,不着一丝温度。
竞衣俯首,“人是国师带来的,所以隐卫便没有阻拦,夜王……实在是拦不住,属下等不是她的对手。”
叶宸枫目光明灭,手中玉子“啪嗒”掉落案上。
“还是太慢了,要再快些才行。”
竞衣闻言一凌,深吸一口气,“属下遵命,必然不会再有下次。”
“他来了吗?”叶宸枫抿笑,一抹冷意似有还无,敛眸不曾抬眼。
“国师在殿外跪候听宣。”竞衣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言道。
“你下去吧,让他也回去。”
他平静如常,竞衣丝毫看不透其中深意,这是对国师既往不咎,还是冷落疏离?
“属下,遵旨。”
竞衣犹疑片刻,转身快步而去。
殿外,怀济拂尘一扬,凑近问道:“陛下何意?”
竞衣沉沉一声叹,“不见,请国师回去。”
阶下凤兮疑笑意微凝,云淡风轻起身,一言未发,拱手对他二人一礼,转身淡然离去。
怀济白眉微垂,摇了摇头,“都是命数,陛下的心思,越发难辨了。”
竞衣颔首,一笑而过,“我们只需听令就好,陛下的决定,从未错过。”
“是。”
怀济目光深远,飘向远方,似真似幻眯眼而应。
……
宁弦望着茶楼外连绵不绝的细雨,思绪也飞了出去,要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的做成这件事呢?
“宁使者,城主吩咐之事,难不成你都忘了?”鬼面人一闪而出,冷笑嘲讽倒。
宁弦闻言也不恼怒,缓缓一笑,“不急,有的是时间,缺的还是时机。”
鬼面人不屑一顾,神情冷厉,“到底是什么难道使者不清楚,城主虽下令让我们听你调遣,可不代表你能只手遮天。”
宁弦依旧沉静如水,微微抿唇,目光锐利,“你什么意思?”
“想必是使者在五公子身边待久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主人。”他眼底一抹冷光,一张惨白鬼面具越发瘆人诡异。
“使者别忘了,我们也不是死人,还能张口说话,若传到城主耳中,你可要好好想想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