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战场凶险万分,她如今手无寸铁又武功尽失,若撞上花栖沅或者寒歌陌的圈套,连自保之力也无,这样冒失留在战场替承国拼命,岂非是任人宰割。
神色微冷,他忍不住攥紧了手心,越发的担忧她的近况。
三日!三日后,他安顿好平川的一切,势必快马加鞭赶去,这一次就算是硬抢,也不能再容她出任何意外。
上次一别,她以那般决绝的姿态,与他割袍断义,他便空守着彤城坤云殿,日日操劳政务,麻痹自己的心,不去想悔否,但最后不成想,等来的却是她的面目全非,一遭生死轮回。
这样的机会百年可有一幸?他不敢再与上天做赌,也输不起,更承受不了她再次命丧黄泉的后果。
大隋固然紧要,江山固然不易,但若要他以心做选,他宁愿放弃得到的一切,只愿能换她一命。
就算是前功尽弃,不打了也就是从头再来,可她若是没了,他与死无异。
云筝带着苏容再次回到了平川皇宫,故地故景却改还了身份,几番的跌宕起落,也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当日夜王令他带陛下投向大隋,他虽不解其意,却也照做无误了,只是此后发生的许多,也着实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承国的大军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听信了他的胡言乱语,平川城毫无险阻的落在了卫烨的手上,这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尽然卫烨将这一切都归功于他做事周全,大肆封赏,可他自己心底却清楚的知道,一切真相本不是如此。
这平川城,若想拿下,除非是宸帝意愿退步,不然凭着那些越战越勇的虎粮之师,怎么会溃不成军的不战自退?
承国的意思他看不明白,也不愿意掺和到这浑水之中去,但总而言之,夜王于他有提携之恩,护持之谊,他不能对她坐视不理。
如今华国前线吃紧,他虽不知为何夜王忽而改变了主意,要插手承国的内政,但也不能就这样无作为的留在平川高枕无忧。
他已下定了主意,无论到底其中有何隐情,都要亲往华国战场近观,探听清楚一切。
且不说助谁一臂之力,却也能在关键时刻,还了这个人情。
平川诸事都已尘埃落定,陛下如今留在大隋,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就算是卫烨再过多疑猜忌,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发难,毕竟那还只是一个孩子,若有什么意外,只怕不需要他从旁造谣生事,天下人的唾沫就足以淹死他了。
心底默然思忱,他安静无言的随着内侍走近楼阁,隔着一条帘子,俯身施礼拜下。
若要走,也该光明正大的离开,不然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只怕又要编排出来一些子虚乌有的事,硬要扣在他的头上。
“拜见陛下!”
他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眼底神色掠过面前垂帘,略一凝眉。
卫烨倏而被人打断了思路,听到是他的声音,眼底略有迟疑划过,抬手示意左右放他近前。
“何事?”
他挑起目光,打量想眼前的人,面色还算和善的开口问了一句,既然是她要他带着苏容过来见他,他便也存了几分私心,不欲多做为难,寻常但有何事,只要合情合理,也都尽量满足。
云筝见状上前再次行礼,甚至直接跪倒在地,面色沉毅决然的道:“臣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尽然有些逾越之处,也还望陛下宽宏大量,能够成全这唯一的心愿。”
“哦?”卫烨抿唇如线,并没有即刻喊他起来,只沉默了片刻,看他在眼前跪了一阵,方才开口道。
“什么过分的请求?你且说来看看,只是朕不能保证,能够全然满足,毕竟如今的朝局,也并非是顺风顺水,世人皆为网中困兽,能由个人选择的余地,微乎其微。”他面不改色的应了一句,眼底似有若无的一抹幽光掠过,并非是位高权重就能随心所欲的,这世上又太多的无能为力与世事弄人,他若是能够选择,今日也不至于被前人宿愿,困在粗劣枷锁之中。
云筝闻言眸光一顿,袖底五指缓缓收紧,开口道:“臣请求前往华国战场打探消息,一确实是为了臣的一己私心,二也是为了大隋着想,也好在第一时间将紧急消息汇报给陛下。”
他言毕,心里没有底的跪在地上,等候卫烨给出回应,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只是不曾想,却并没有等来疾言厉色的指责批判,眼前的人出乎意外的平静。
卫烨一早便见他神色肃然正经,已做好了迎接一切消息的准备,没想到等来的事,却和他想到了一处去了。
他略一思忱,并没有即刻开口说什么,不想落入别人眼底竟成了另有所想。
“若是陛下介意此事,还请派出人来,跟在臣的左右监视,臣保证绝不会心生二心。”云筝拱手再次请求道,他并不担心身处别人目光监视之下,只是放不下心底夙愿,想要亲身接触最准确的消息,也好早日做出打算。
卫烨闻言眸光微深,他举目眺望了眼前,略一沉眸,片刻后方道:“你且起来。”
“此事不是不可,朕能够放你去华国现场上了解一切,只是另有一事,还要你牢牢谨记。”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云筝一眼,将心中情绪不动声色的藏在了一双眼中。
“陛下但说无妨。”云筝眼底神色一深,片刻的一怔之后,不加掩饰的抬眼道。
他缓缓站起身来,不疾不徐的定在了一侧,眼底神色凝重,肃然如临大敌一般谨听他的吩咐。
卫烨见状略一摇头,一抹无人可见的短叹,他抬手挥退身旁左右后退,这才凝眸启唇。
“朕知道你在想着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要去往华国战场,按说在如此紧要关头,朕本不该放任你私下离开,暗中插手承国的事,但你我目标一致,你若执意前往,朕也愿意成全与你,只是你要应朕一事。”
他沉沉的转身,被对云筝负手而立,将一切表情都掩藏在一道漆黑背影的后边,极好的伪装自己。
云筝心底一顿,将信将疑,有几分不确定的思虑许久,只开口问道:“不知陛下有何要求?”
“将知道的所有消息,毫无保留的传回来,朕对于这场大战,心中亦有期颐,若是能够在此地安插上朕的耳目,大隋这才能有备而往的打好每一场战。”他并没有透露出任何要私自前往华国的意向,也没有搪塞言辞,只以家国大事为由,堵住了云筝的话。
云筝眉心微动,衡量了这句话其中的真假,复而道:“臣愿意谨守陛下吩咐,不求能够替大隋建功立业,但求能为陛下鞍前马后献出一份力,也算是不枉陛下当日的收容之恩。”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应了下来,毕竟这提议并没有受到阻拦,这已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至于这答应的条件,他介时从中周旋,也未免没有回还的余地。
卫烨见他痛快应下,心中已是微微宽慰了几分,就算是云筝去到华国战场不能帮上她的忙,力挽狂澜,总归是多一份保障,他只要她能够安稳的活着,撑到他还过去足矣。
“既如此,你便放心去吧,此事有朕的首肯,旁人就算是心有怨言,也不该明目张胆的为难。”
他宽慰了一句,回身扫过面前人一眼,碧眸中有幽光鲜活,潋滟的夺人眼球。
云筝不敢僭越直视,但顶着这样的目光立在原地,心理上仍然有十分的压力,他拱了拱手,踯躅的再言了一句,“臣若离去,仍有一句话当讲,稚子无辜,希望陛下能够高抬贵手,饶其一条活路。”
他不得不提到苏容,此一去华国战场数千里,山高路远,势必不可能带着幼子奔波,若将人留在这里,他虽然信得过卫烨不会毫无底线,对一名稚子下手,却不能不担心其他人。
今日他提及这句话,就是希望卫烨能够将此事放在心上,莫要给了别人可趁之机,平白害了一条幼小性命。
“这是臣肺腑之言,也是夜王临行前交代给臣的心愿,若有不妥,但请陛下恕臣僭越之罪。”
卫烨闻言眼底一抹明光闪过,他冷然扬眉,略一勾唇道:“这件事朕会放在心上,你不必有意搬出别人来,苏容虽曾是这平川的主人,却也不过是一名无辜幼子罢了,恩恩怨怨,追究不到他的身上,有朕在这里,没有人能够动他一根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