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思,她心中其实隐约已有打算,只是这样做确实冒险,她必须挑准时机,一分一毫都不能出差错。
如今行了半天的路,天色已经将暗,今夜她不准备命众人快马加鞭赶路,就在此地休息即可。
这里一带并不安生,因时常会有山贼出没,行人百姓皆是避之唯恐不及,连山上猎户也鲜少晃悠,倒也算是隐蔽之处,凭借环境即可掩人耳目。
如今这个时候,怕是那些被冥宫三部引开的承国军已经察觉了不妥,回到了阳城,而凤兮疑早也就该知道了她并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行事,至于皇宫中。
他也应该知道了一切,所有的,无论想与不想,可不可能,都已经成为了事实。
若是他勃然大怒,怕是圣旨即刻间便要连下数道,连夜传出阳城下到底下众城之中。
但就算是驿站圣旨传递得再快,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这里,所以暂且此地还是安全的,就算是歇上一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可如今最难解决的事,还是自边关而来的徐渭,既然是奉了圣旨而来,那这一路之上他必定会带着不少的人马,毕竟他这一趟入京也并不是为了吃喝玩乐的,而是有真正的要事需要他的兵权和威信去办。
但这如今也是她最为难的事,这一路上避是无处可避,早早晚晚都会撞上去,要么是北襄军绕道,要么徐渭改变主意换了路线。
可这两种方法现在看起来,却都是不太可能做到的。
那么这就需要用到她方才想到的计划了,正是因为想要碰一碰时机,她这才会留宿在这儿一晚。
按照徐渭等人正常行军的速度来看,明日他们抵达这座城镇的可能性极大,若是没有任何意外的话,她的打算明日就可以进行。
虽然不知道徐渭是否收到了阳城中发生变故的消息,可只要他见到了她,必然能够想出这一切。
而她的计划就是,再次分头行动,声东击西,只不过这一次,是由她一人离开,出现在徐渭等人的面前,引他前来追捕,然后眼前这条路畅通无阻,剩下的北襄军他们就能够借机的趁其不备,赶上一个昼夜的路,成脱险功回去。
而她一人,行动起来也会多少许多顾忌,徐渭若是想要追上来,怕也是没那么容易的。
就算是若真有什么,她也还有冥宫三部之人在,她只需引着徐渭向他们的方向走,找准时机与他们回合便可,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选择的。
她默然沉思片刻,将手下地图徐而卷起,放在一旁。
……
姑苏子复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放弃赶路,留在这里安营扎寨,心中一时不宁,他存了几分疑问在,差点要忍不住冲出去,问一问她原因,只是最后他很好的克制住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出现在最危机的时候是好,毕竟他还有那么一件事,不知要向她从何说起。
这件事解释起来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只是他一路追查到底,得出的这个结果,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更让人难以启齿。
他一时还没想到要怎么面对,也没有想好该如何解释,这才会畏缩在这里,踌躇不前。
一声叹息,他听着声音消散在风中,带着几分惆怅郁结的滋味。
怎么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凑巧之时,那个所谓打父亲,不只一直在监视着他,也同时还在监视着她。
既然是此人给出的消息,让他去皇宫看看帮助她,那照理说,此人对她应该并非是心存歹念的,可为什么这个人自己得到了消息,他自己不去动手,偏偏要将消息告诉他呢?
他心中对于此事始终存疑,仿佛抓到了什么不可捉摸的东西,却又一直苦于没有线索,没有恰当证据,只能暗中思索着,心底思忱。
本来他是想要问一问那个人的,但看他言间似乎亦是讳莫如深,或者……他可以找机会,让她亲自见一见他,这样一切或者都能够清楚起来。
心底沉沉浮浮,他目光掠过眼前众多营帐,缓缓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城镇。
被人追捕的是她和这些人,又不是他,这深山老林,他自然不需要多待,要休息他自然还是要去客栈的。
而且,他虽不知道她到底作何打算,但却知道其他的东西,那就是无论她到底怎么打算的,想要会北襄去,这座城镇就是非过不可。
既然如此,那他就提前来探一探路,反正不管早晚人也跑不掉,势必会在里边遇到的。
他打定了主意,轻功飞掠如鸿,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城中。
他轻而易举的过了城门,这里的守卫依旧是松松散散的,说明阳城中的一切都还未曾传到这里来,如此看来。北襄军能够顺利离开承国的机会还是挺大的。
第270章 围追堵截
姑苏亦水一夜无眠,闭眼困坐良久,这几日她一直活在梦中,甚至连梦都躲着,这面前的一切都似是而非,路也迷茫不清,她不是不曾软弱,而是不能退缩。
她至今仍能清楚的记得,那黄土层层叠叠,是如何掩埋那张熟悉的面孔的,从此后,他的眼前会永远漆黑,人死如灯灭。
掌心一串菩提子,被她缓缓攥紧,目光幽幽然看着案上的灯火,白烛垂泪,就在她面前一闪熄灭。
沉入黑暗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故人出现,没有一身血迹斑驳,没有临别一抹苦笑,在她的眼中。
他不声不响的站在黑暗里,身上裟衣银如练,清净的像是娑罗华,佛前枯守梵音。
“欠你的,我会还。”
她缓缓眨了眨眼,黑暗中虚妄的一切都深刻脑海,目光幽深似海。
起身离开桌案,她眸如星,面似霜,迈步而去。
夜里长风相送,正是幽幽冥冥三更时,山野里空旷四寂,唯有一道小路隐隐约约。
袖底剑身冰冷,她行走似魅影,直奔着已经紧闭的城门而去。
大红色灯笼悬挂在城头上,一面彩旗飞扬,光下照着斑斓玄幻。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小城夜间松懈,更常年无事太平,卫兵手中抓着一壶陈酿,摇摇晃晃的趴在城头上,酒到酣处,“嘿嘿”直笑。
眼前光影一乱,他扶着旗杆蹙眉向下张望了眼,似乎有什么东西飘了过去。
三更半夜,鬼门正开,该不会是撞了哪路邪神吧?
倒退两步,他有些颤栗,风中拔剑抖如风中的彩旗。
壮起胆量来,他再次来到城墙旁,向下观望了眼。
空无一物,坦坦荡荡?
果然自己吓自己。
收起手中剑,他摸了摸酒壶,摇头转过身去。
光下一丈血,这壶酒当先坠地。
姑苏亦水足尖一挑,收剑归鞘,接住酒壶,安安稳稳的将东西放回尸体旁边。
“见谅。”
她声音随风消散,抬起头来,目光掠过立在一旁的彩旗。
大红灯笼照下,五光十色。
国婚盛典,万里飘红,江山着彩,可惜……
指尖一道劲风,彩旗折断,倒向一旁灯笼,奄奄熄灭。
城头飞掠而下,身影入长街,空荡荡的路上,有野猫长叫一声,角落里惊起一阵声响,碧眼幽幽泛光。
姑苏亦水侧眸多看了一眼,便想起了一个人,也是这般妖异的碧眼,恍惚已经过了许久,一切都消散在了昼夜交错里,恩怨情仇,总难再去用心记忆。
其实,他也并不曾做错什么,至少在她看来不曾,只是各为立场,不得自由罢了。
转眼收回目光,她目标精准的继续前行,眼底温度冰冷。
“小东西,看来她很喜欢你。”
姑苏子复托了托下颌,目光扫过黑黝黝的一团,略一微笑。
野猫抬起眼,和他对视良久,碧色瞳孔中满满的警惕,片刻后,见他没有动作,便猛的跳后了数米,矫健的攀越墙头消失。
姑苏子复眸底一抹笑意仍在,整了整姿势,对着前边的一道影子,飘然的跟了上去。
似乎任何东西都喜欢受控制,要知道,物极必反,慧极必伤,他是真的有些担心,那个人未必能稳住局面,牢牢把控住她的方向。
毕竟如今看起来,她的状态似乎并不怎么好,很有可能,一切都会截然不同的地覆天翻。
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好奇,到底她为什么回与承国决裂?又要如何绝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