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一抹明艳晃人目光,让人只觉飘飘然入了幻境,云上醉倒般恍惚。
他望她笑颜,亦觉心底生暖,先前所有不快,忽而烟消云散而去。
“亦水,我喜欢你永远如此,世间风霜,自此不染。”
姑苏亦水笑意未改,倒退一步,“还有一步,你等我。”
华清宫,洗尽铅华,霁月清风,
这个名字她不需想便知是他取的。
她还不能停,只差最后一步,这一步若成,她便能放过自己,真正的从那场大火中走出。
“好。”
不可否认,他心底仍存几分缺憾,她心中有伤,只是他却无能为力,这一步,他恨不能代她迈出,可终归替代不得,只能耐心等候。
若是活人,他能不择手段除去,可一个死去的人,连魂魄都不剩下了,却这般刻骨铭心的纠缠在她的心底,他着实无计可施。
身后众人停在了殿外,他与她携手宫入主殿。
红烛高烧,鸳鸯锦缎垂落案头,流光泻月般勾起银帘,暖白玉榻上一对合欢枕。
“皇后可与朕一醉方休?”他并不急迫抬起她的手,将一旁酒杯送到她面前。
姑苏亦水目光微漾,侧眸接到手中,片刻仰望向他。
他不曾松手,反而连同酒杯将她的手一并握住,神态自若。
“桃花酿?”她目光掠过酒色,开口问道。
“一壶春。”他略一垂眸,浅笑似融一室艳光,玄衣之下,越发显得人如美玉,烨若神人。
“上次输你一筹,不过意外,今日你可还能胜我?”她不曾听说过这酒的名字,但与云渡缘饮酒多了,倒也不惧什么佳酿烈酒。
“洞房花烛夜,难不成你还想朕陪你拼酒宿醉?”叶宸枫一时失笑松开握酒之手,似怒似气的叹息一声,忍不住抬手托起她的下颌。
“你不陪我喝痛快,我又为何要陪你睡?”姑苏亦水指尖如玉,轻接住酒杯,仰面一杯入喉,一声轻笑,斜眼飞掠他的眼底,清冷中混合着酒意魅惑,直摄人心。
叶宸枫眸底一抹无奈,一手扶住她的腰,再添一杯满上,送到她的面前。
“朕伺候你喝痛快了,晚上我们再好好算一笔账。”
他不愿拂她心愿,每每被她如水潋滟的目光扫过,便舍不得里边沾染半点失落,只能数次纵容着她为所欲为。
他榻上坐下,揽她怀中相视,偶尔顺从的饮下半杯她未空酒,不多时一壶便见了底。
“为何这酒不醉人?”姑苏亦水半晌睁眼,沉沉望向他问道。
“再等等,够你醉到晚上了。”将她放下榻上,叶宸枫命人将空了的酒壶撤下,回身淡然一笑答道。
“嗯?”姑苏亦水抬眼掠过他云淡风轻的姿态,良久被他气的一笑,转身背对于他。
“果然不是寻常的酒,我记下了——一壶春。”莫说这一壶,寻常好酒便是一坛她也未必会醉,果然看似平平无奇的东西,皆是内有乾坤。
她话音方落,便有醉意上头,身子沉沉的晕了几分。
叶宸枫坐在一旁,许久后寂静的笑了笑,伸手抚过她的掌心,十指相扣,躺下片刻。
不多时,殿外便传来怀济轻声敲门的声音。
他回眸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将一旁被褥展开盖好,转身离去,只留下背影凛如严霜。
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
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权!
……
第258章 洗手羹汤
云渡缘推门之时,发现门外已经空空如也,花栖沅已经不在,他对此无动于衷,只烧了些茶水,随意饮了两口,翻出不知何时留下的干粮勉强果腹。
回到桌案上,他将新制好的药瓶打开,倒入另一只雪色瓶子,静置后观察许久,半晌后方才舒缓了面色。
提笔沾墨,他几笔挥洒写下药方用法,以锦囊装下解药,薄薄一页纸揣摩指尖良久,仿若重有千钧。
这是他最后能为她所做之事,此后若能相忘江湖,倒也是极好的,即便不能离开的一干二净,可只要离得远些,总好过各自惊扰。
心念动,他叠好装进锦囊,不再垂眸多看一眼,这就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住自己失了方寸的心,不去僭越底线。
默然独坐片刻,他挥手一飞,一片柳叶裁断花墙。
若非为了她,他着实不想再见此人,两两相厌。
……
手下人传来消息时,他即刻抛下不可开交的朝事,赶往此处。
叶宸枫停在了院中之时,忽觉似乎身后有异动一响,他眉心微动,回眸一眼扫视而过。
暗中隐卫现身俯身,“陛下,可有吩咐?”
叶宸枫缓缓收回目光,方才异样之感忽而消散的一干二净,微顿了片刻,他抬手摇头。
“先办要事。”
或许当真有非比寻常之处,只是如今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眼下之事更为紧要的了,她的命,亦是他的命。
“属下接到消息,即刻便呈报宫中,陛下,请。”那人叩指敲了敲面前木门,站在左右守候。
里边半晌没有回应的声音,直到许久后,一道风自内袭出,双门大开。
一侧隐卫猝不及防间倒退数步才免于被撞,一时心底翻涌,暗骂这人着实自持甚高,狂妄无礼。
“陛下。”
他站定即刻抬眼,见叶宸枫并未被伤到,方才松了一口气。
“退下吧。”叶宸枫面无表情的掠了他一眼,并不曾有怪罪的话,只平淡如水的吩咐道。
“是。”那人忧心忡忡的门里瞥了一眼,听话的消失。
“希望渡缘大师今日带来的是好消息,也不枉朕来此一遭。”他抬眸一眼,迈步入内,抿唇而道。
“今日如何,明日又如何。”云渡缘眸中一抹冰冷,一声冷笑。
他本也是想最后见她一面,可一想到看她一身荣华立在承国宫中,便不由得狼狈退缩,可又不甘今日这样过去,只能刻意放出消息,引他出宫。
“大师所言极是,今日明日倒也无谓,还要仰仗大师的解药,才有我们的天长地久。”他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笑意温润如玉,不动声色间扳回一城。
云渡缘闻言掌心一紧,锦囊中的瓶子差些四分五裂。
“你能依仗的不过是她心之所向罢了,这不是炫耀,若非不愿她左右为难,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挥手将手底解药扔去,他冷颜相道。
他是着实看不惯眼前此人,在她面前伪装的温润如玉,不染下尘,实则道貌岸然,暗中算计所有人,他只怕有一日,她也会受此荼毒。
叶宸枫目光如炬,扬手将东西接在手中,垂眸含笑观望了片刻,徐而收手侧眼。
“无论如何,你救她数次,朕今日不与你多做计较,上次一战,着实不曾尽兴,改日再来请教,如何?”
他眸中一点锋芒,暗藏在笑意之后,抬眼沉沉望向云渡缘。
若非念在这解药的情分上,他今日便等不及出手,当日他对她的逾越之举,他一日不曾忘记,这份债总要讨回来的。
云渡缘眸中一抹冷笑,不屑扬眉与他相视一眼,“有何不可,打赢了你,才好痛快离去。”
他本想着以此山高水阔,遍历天下山河,再不踏足承国之土,今日这一约正合他意,那就先打赢这一战,此后再不复相见。
叶宸枫笑意温润,不动声色隐下心底凛冽杀意,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身后一众隐卫与之同去,任务完成,彻底撤出此处。
“陛下。”
隐卫脚步一顿,看向身前止立住的身影,拱手待命。
“方才有人暗中同在,命人去查一查,若有危险即刻撤退,不要与之正面相抗。”他心底几分冷寒,吩咐了一声,而后顾自先行离去。
他大约知道这些人的来路目的,只是不知到底是受谁所命,这其中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在不曾有确切证据之时,一切不可贸然进取。
心底暗将此事记下,他回到宫中之时已经是将用晚膳之时,匆匆换回上午正服,提笔勾了怀济呈上来的奏折。
这些都是不能再等下去的要事,承国一场波澜闹得人心惶惶,他必须稳住流言扩散,将今日大典上之事妥善处理,压下各级官员的众口纷纷。
怀济将奏折转手送出,忙不迭的偷空送上一盏热茶,“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