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当初打佩剑的时候工匠问是否开锋,我答不需要,越钝越好。
我怎么会知道有一天要用这玩意儿来防身?!
他见我抖得像个鹌鹑,终于大发慈悲,说道:“走吧。”
“去哪儿?”
“你请便。”他并没有要试图说服我的意思,又是转身就走。
边走边说:“一十六人,我要见到全部尸首。”
黑衣人边打边应:“是!”
我数了一下,在场一共十五个。
“等等等等!”我朝那人奔去。
第9章茶馆聊天
林道长优哉游哉地走过两条街,好像午休刚醒的样子。
我跟在他身后,目光涣散,在大太阳底下发着抖。
这个地方治安实在不太行。我想回现代了。
走了一会儿,他不解地说:“你冷吗?”
我拨浪鼓一样摇头:“我、我们去哪?”
街边恰巧有个茶馆。他停下:“这里如何?”
我敢说“不”吗?!
我们俩走进这个清静的茶馆,要了个小包间,点了几样点心。
他伸出修长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林小姐,你打算一直攥着这把匕首?”
我这才如梦初醒,将那把染血的刀扔在桌上,深吸一口气道:“追杀我们的是什么人?为什么杀你?那个杂耍班子,是故意邀我吃饭吗?”
“大约是想顺带杀个高门贵女吧。”他照常只挑想答的回了一句。
“他们怎么知道我是谁?!”
他下巴抬了抬,指向我的钱包。
“这栩罗软锦,延南三年才进贡一匹。”
我就说这料子熠熠生辉,原来闪耀着的是金钱的光芒。要是我没有跟着林道长出门,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我已经不敢盘问他的身份和这场刺杀的前因后果了,只捡最重要的问了句:“那你、你想对我怎么样?”
对面轻描淡写:“灭口。”
我又把匕首拿起来了。
他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忽而感叹道:“当年,北延敌军十万大军压城,我方只有三万,你父亲林将军亲自下场带一支小队,锐不可当地刺进敌军腹部。到了垓心,他的战马中箭而亡,他起身持剑向前,十步斩杀敌军主将,砍断将旗,敌军顿成一盘散沙。我军大捷。所以他也叫‘十步将军’。”
我爸这么牛逼吗?
他怀念完,忽将目光转向我:“可惜,你无半点乃父之风。”
我听明白了,这是说我怂呢。
我权当没听出:“既然林道长你这么钦佩我父亲,不如放了我。”
“我若真想杀你,方才何必救你。”
也是啊!
我又把匕首放下了。
他笑了。
“其实我原不打算救你。只是,我对你有愧。”他自言自语般说了这么一句。
……慢着。这是什么话?莫非原主和这残酷帅哥有过一段?
我试探道:“什么样的愧呢?”
他再一次忽略我的问题:“你怎会出现在此?”
“我溜出来玩的,跟侍女走失了,”我老实回答,“我见这里繁华,就过来玩,结果着了他们的道儿。”
“你上次说,你是被罚来太虚观,为什么?”
“我把文帝牌位给砸了。”
他抬眼看我:“你和文帝有仇吗?”
“不是!说来话长,我不是得罪了那个娴妃吗?她放鹅追我,把我追进祠堂,就不小心碰倒了牌位。”
说着说着,我放松下来,刚才刺客和死人的事暂时抛到一边。
“你怎么得罪的娴妃?”
我的坦白也有个限度:“就那样吧。”
“皇上不喜欢你。”他抿了口茶,和我聊上了。
“……不好意思,这我可不能跟你说。除非你告诉我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被刺杀。”自他那句“有愧”说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大约是没有危险了。聊了几句,按捺不住好奇,又将这话题提了起来。
“这些,你以后都会知道的。”
“我现在就想知道。”
“你现在需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他淡淡看了我一眼,“若敢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他顿了顿,“你会死。”
林道长威慑别人真如呼吸般自然,即便我大舅是丞相老师,我还是发自内心地怂了。
我:“好的道长。”
“你在和娴妃争宠。”他又拾起刚才的话题。
我摇头:“皇上才十三岁,我争他的宠,我还是人吗?”
他大约想起我那夜的话,脸上又浮起些许笑意:“不是那个宠。”
“那个宠和其它的宠息息相关……”说到这里,我觉出点什么来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想当皇后吗?”
你会读心吗?!!
我咳了咳:“一般般吧。”
“听说皇上十分勤于政事,若你能辅佐他,他自然会对你另眼相看,”他端起茶杯:“说说,皇上最近在犯什么愁?”
我想了想:“好像是缺钱。”
“国库亏空,何解?”
他怎么还考起我来了?我回忆了一下:“皇上批奏折好像是说,鼓励开荒,减免兵役,劝人种地,之类的。”
“务农桑,丰仓廪,”他摇摇头,“来钱太慢。依你看,怎么做?”
哈?要来钱快的办法,那不就……
“剥、剥削人民?提高税收?宰富人?”
他笑了笑:“最后一条不错。”
快别了吧!我提这建议给皇上,我是妖妃吗?皇上才登基多久,富人的民心就不是民心了?
从古至今,谈论政治都是男人的一大爱好,可惜治国之策不是纸上谈兵,一个表象后头多少幽微的因素,才不是一拍脑门就能给出所谓的对策来。原来这个林道长清冷从容,看起来闲云野鹤,却也是个民间政治家,试图通过我把他幼稚的政见传达到上头。指不定还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暗戳戳地希望得到提拔呢。
想到这里,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留我在这闲扯了。
“林如珠。”他不满我出神,一句话将我拉了回来。
“哦,我知道了,多谢道长指点。”我笑眯眯地朝他拱手。
他只是点点头。
聊了这么半天,我感到有些口渴,一口气把晾凉的茶喝光了。看看窗外的天色,我一拍手:“哎呀糟了,团儿肯定在聚仙楼等我呢!”
“你走吧。”
“你能送我吗?我有点害怕。”
“放心去。”
我想到那些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黑衣人,便没再多说:“谢了道长,”我起身,顺口问道,“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会。”他照样惜字如金。
说罢,又低声补了句:“野丫头。”
第10章世子娶亲
我回到聚仙楼的时候,团儿哭得眼睛都肿了,一个劲儿地问我去了哪里。
我哪敢说我去参与打群架了。
“我就随便逛了逛,”说着,我把钱包拿出来丢给她,“快把这玩意儿扔了吧。”
我们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了太虚观。当天晚上,我做了一宿噩梦,一会儿梦见餐桌上,杂耍班子的人都满脸是血地望着我,对我说:“就缺你一个了。”一会儿梦见林道长面无表情地从袖中飞来一刀,正中我的胸膛。
噩梦中间夹了个春梦。推倒的小摊当前,林道长拽着我的手腕跳了起来,我们俩飞得很高很高,到了云端。那人目光暧昧,叫我:“野丫头。”
噩梦没让我惊醒,这春梦让我惊醒了。
第二天,我蛙跳得很不快乐。
我问圆儿:“我以前有过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朋友吗?比如说,这观里的道士?”
他对我有愧,到底是有什么愧啊?
年龄上来看,这人大概比林如珠大十岁左右,他们之前该不会有什么不伦之恋吧?
圆儿否定:“小姐待字闺中时性子孤僻,哪里有什么道士朋友。”
在圆儿这得不到结果,我又旁敲侧击地跟观里的道士打听这个姓林的,依旧一无所获。
那天他说我以后会知道一切,还说我们会再见面,一转眼半个月过去,我一点没感觉我们还有再见的征兆。
再过几天就要回宫,这天,我瞅着团儿开心,提道:“好想再出去逛逛呀。”
团儿一听立马翻脸,表示绝对不再妥协。看她这样,我又偷偷去找了圆儿。
圆儿向来和我齐心,加上自己也想出去玩,没能经得住我软磨硬泡。第二天一早,我们趁着团儿在睡觉,穿上上次那两身衣裳,摸出了太虚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