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殊微微笑了。
“她好像胆子很小,总被我吓得眼神怯怯。一心喜欢我,又不敢说,只能守我整夜,偷偷亲我一下。
但为了救我,她又敢只身犯险,挺身与穷凶极恶之徒对抗。我总在想,她连把沾血的匕首都要怕,又是如何杀入重围,斩杀敌将?”
“我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她,可以给她更好的,但事实并非如此。遇上危险,她会自己求生,想要什么,她会亲手去夺。
即便爱上一个人,她也不属于他。她喜欢我,是将自愿将心给了我,随时可以收回。”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须臾,眼神暗了下来。
“她是个好剑手。果断,决绝。决定离开,便不会回头。
她做得对,没有我,她一定会快乐得多。”
我垂着眼问他:“那她为何会离开?”
“我不值得她留下。她想必对我失望之极。”
薛殊这一席话,听得我心情复杂,几欲泪下。但比起感动,我更多的是不解。
你自己不要和我在一起,搞得像我抛弃你一样,这是什么道理?
他是不是后悔了?要是现在后悔的话,我也可以……
不行。我又想起刚才他对小皇帝说的话,连忙将自己从心软的边缘生生拉了回来。
他喝醉了,难免忆起旧情。我现在露了馅,他酒醒不认人,我找谁说理去?
“怎会有人敢对父皇失望呢?一定是她知道自己无福与陛下修成正果,所以离去的吧,”我轻轻笑了一声,站起来,“父皇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必再怀想,无端伤了身子。斯人已去,请您留臣妾一个清白罢。”
我朝他拜了拜,便要离去,却听他道:
“林如珠,那天你说,我想要你好,却将你推给自己不爱的人。你说你想决定自己的人生,怪我不对你坦诚相待。现在,我可以对你坦白,我可以由你来选择……”
“父皇,你醉了。”我径自往下走。
他起身跟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停:“你想当皇后是吗?我可以为你重新登基,只要你想,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什么酒啊,劲儿这么大?
“父皇,你醉了!”
我略微一挣,他便松开手。
“好,那就挑个清醒的日子来说。下次祈福,我去西殿找你。”
“皇上祈福,我不会跟去的,”我再次朝他一拜,“我不是她,还请父皇自重。”
说罢,便转身疾步离去。
第59章一步之遥
不出我所料,陆丞相凉了。
勋亲王谋反没有他的份,但是他参与了一件事,那就是瞒报灾情。
早在小皇帝一反常态,从劝课农桑忽然跳到敲诈富人的时候他就起了戒心。毕竟是一手主导庚辰科场案的人,他看到这个兆头,便敏锐地察觉到皇帝似乎要对某些人下手了。
但这某些人,还不知道是谁。
朝中没有非清扫不可的人。就算勋亲王也只是势大些罢了,罪不至死。
小皇帝年纪尚小,薛殊又不理朝政已久,他不想让朝堂动荡,便做了不该做的事,以期让此事尽快平息。
陆相出身底层,早年怀才不遇,四十几岁才抓住机遇平步青云,为相这十年多,他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只这一个错误的选择,他晚节不保,穷尽此生建立起来的事业一夕倾塌。
不可以说不令人惋惜。
都怪薛殊没事找事,卸磨杀驴。
薛殊大约也知道这事是自己做得不地道,所以免了他的刑,罚没一半家产,把他贬到南边去了。
娴妃对这事倒没有大反应,因为她属于陆相老来得子,又是小妾生的,在家里本来就没什么地位,平时跟爹面也见不上,自然没什么感情。再说,小皇帝已经哄过她了。
她偷偷告诉我她的太子哥哥已经叫人把她娘买出来送回舅舅家,现在她人在京城,日后要见也方便。
我对这丫头真是不知从哪吐槽起。且不说这事该不该往出说了,自己的娘低贱到能被人买来买去,是件很光荣的事吗?
她讲得眉飞色舞,我故意打击她一下:“你爹成了罪臣,日后,你便别想当皇后了。”
“你,”她指着我的鼻子,“真是俗人一个。”
“我又怎么了?”
“你想当皇后,对不对?”
“没、没有啊。”
“令哥哥早告诉过我了。他说了,他虽会让你当皇后,但只爱我一个。皇后之位我才不稀罕,我只要令哥哥。”
呵,初中生。等年老色衰时再说这话吧。
慢着……小皇帝要让我当皇后?!
我的耳边响起了国歌。
感谢爹!感谢娘!感谢教练!感谢国家!
我的今天,离不开你们的栽培!
娴妃后来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
祈福的日子如期而至。出发前一天小皇帝遣人通知我随行,我毫不犹豫地以生病的名义推辞了。
薛殊上次酒后失言,搞不好现在自己都已经后悔,我现在去了一定会得不偿失。
而且这老狐狸还不知道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呢。说不定他深情告白一通,其实还是为了试探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穿回去了。让他发现我在骗他,搞不好他还有什么招儿在等着我。
上次小皇帝似乎已经发现他对我有意思。我要是再不避嫌,只会给自己造成更大的麻烦。现在这孩子还小,一心跟青梅竹马早恋,等到他长大了回过味来,难免要有心结,后宫里长江后浪推前浪,万一我爹廉颇老矣不能再战,再进来个貌美如花后台坚硬的,到时候我的皇后之位还能稳固吗?
现在,金牌已经在向我招手,我只要在景和宫稳住,做好最后的冲刺,就万事大吉了。我不能冒任何险。
这夜,我再次做了那个梦。
座无虚席的体育场。飘舞的国旗,尖叫声,喝彩声。沸腾的场上,所有人都起立呼喊我的名字。
最后十秒。
我志在必得,向对手攻去。
他闪过,先刺中我。
比赛时间结束了。
对面的人摘下面罩。竟是薛殊。
这个画面循环了一整晚,搞得我四点钟就再也睡不着。我揉揉眼,起来穿衣洗漱,告诫自己:“要坚定决绝,不能功亏一篑。”
这次,我再也不要当第二名了。
我要拿金牌。我要母仪天下。
绝对不能让薛殊这个臭男人阻挡我夺冠的道路。
他到底要坦白什么,我根本不想知道。
七点钟了,是小皇帝即将动身的时刻。我梳妆完毕,指挥团儿圆儿:“传膳,我要吃饭。吃完饭,我就练绣工。我今天哪儿也不去。”
团儿:“那小姐现在是?”
我低头,看见自己不听指挥往门口走的腿。
这该死的运动员的诚实身体!
“我不走,我们吃饭。”
该死,我怎么提起了裙摆?
扭头奔向了出宫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短短的,明天长更!
珠珠:国家一级口是心非·身体诚实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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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小红花与长眠草
我把小皇帝的马车半道拦截了。
护驾的沈昭眉头一皱,止住了手下防卫的动作。对我这种神经举动,他已经习以为常。
马车缓缓停下来。小皇帝掀开车帘,有些意外道:“贤妃?”
“是、是臣妾。臣妾的病又好了。”我不争气地爬了上去。
坐在车里,我想哭。
这次我再也不怪裁判,不怪场地,也不怪对手了。我知道,是我自己不争气,我就是天上地下第一大蠢货。
小皇帝见我脸色这么难看,问道:“怎么了?”
我收拾了一下表情,说:“臣妾思来想去,不该抗旨……”
“你真的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么?”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看他的脸色,似乎有点悲伤。
“回皇上,不是了。”
“若你再落水一次,她会回来吗?”
我心里警铃大作:“这怎么可能?”
臭小子可别真想把我往水里扔。现在寒冬腊月的,冰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孩儿眼圈微微红了。
他不是讨厌我吗?
“皇上……想让她回来么?”我试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