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她们着重检索“盐”这个字。至于薛殊的传记里那段魔幻的“杯酒释权”,我已经放弃了。
史官说他当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看见这俩词,我立马在其真实性上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更换查找方向,果然有了结果。
关于盐的记载,有这样一条:“清和十一年,罢私煮之禁。”
也就是说,荫公令施行的大半年后,薛殊废除了食盐国家专卖制,解了私人贩盐的禁令,并且盐税从轻。他的官方原因是要给老百姓福利,实则是变着法卖盘踞食盐产地的靖王一个好处——作为岭东的地头蛇,他想做盐产业还不简单?
售盐在古代是暴利行业,而天下之盐,十之六七都产自靠海的岭东,这一条政令所能带来的收入可谓不可估量,难怪他动心。
荫公令颁布之际,众诸侯反对声大,叛乱一触即发,谁知去了趟京城后,带头抵抗的靖王莫名其妙地转换了阵营,其他诸侯王也只能跟着低头。
结果一年后,靖王暴富了。
其他诸侯王:愿世间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
从一开始起,薛殊就根本没有瞄准富人的那点小利,他要的是能真正解决财务危机的长远进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靖王倒台之后,小皇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全国盐业收归官营。
国库的缺,自此补上了。
……原来我这大半年跟薛殊干的是这个!
话再说回我爹中毒的事件,如果真有谁想对小皇帝下手,那第一人选就是走投无路的靖王爷。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把脑袋别在腰上造个反,事情或许还有一线转机。但他的兵从哪来呢?
我想来想去,理不出个头绪,便不想了。
本以为今天必要出事,却没听到丝毫动静。
第二天,我仍然严阵以待,没想到还是半点风声都没有。
到了第三天早上,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爹自己吃错了什么东西。
中午时分,却隐约听见兵士嘶吼和兵刃的声音。
我冲出宫门,见外头路上许多宫女和太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静听,要么就是惶然地朝四周打量,连话都忘了说。
事发突然,问他们也没有用。我当机立断地朝附近的一座阁楼跑去,一步三个台阶地登到顶端,往下一看,不由愣住。
这就直接打到宫门口了???
有没有必要这么刺激?!
第45章叛军
视线尽头,一群骑马的兵士正在攻略宫门,和禁卫军打得热闹。离得实在太远,我看不清具体情况,只隐约见黑色与金色的两股人流涌动撞击。
按理说禁军在京城周边已经有第一道坚固的防线,现在能有兵士涌到皇宫外来,说明在我们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情况下,京城已经失守了。门外到底有多少兵在攻打皇宫,简直不可想象。
这也太离谱了吧!
禁军到底行不行啊?!难道说全军上下就我爹一个人能打吗?
我立马转头往回跑,想去勤政殿看看情况。跑到一半就遇上气喘吁吁的传旨太监们,此刻他们正向各宫嫔妃的宫殿奔去,想必是要通知大家情况,免得发生混乱。
见到我,有一个太监停下来跪道:“贤妃娘娘,请您快些回寝宫吧。”
“怎么回事?”
“有叛军攻打皇宫,为防不测,皇上请各位娘娘先守在自己寝宫内,若情况紧急,也好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嫔妃住的地方是宫闱最深处,也会是最后一个失守的地方,小皇帝现在还没派御前侍卫到后宫守卫,也没让妃子们聚集一处,说明情况暂时还没那么紧急。
我稍微放下心来,问他:“谁在造反,有多少人?”
“还不知道,皇上正在派人调查。”
事发突然,小皇帝那边想必也需要时间。
“好,你先去吧。”我说罢,疾步走回景和宫,正见里头乱成一团,宫女太监全聚在院子里叽叽喳喳。我一进门,团儿和圆儿就围了上来:“小姐!你跑到哪儿去了?”
团儿指挥两个太监:“去,快把门关上!”
我拦住她:“把剑拿给我,我去找皇上。把我练功穿的鞋也拿来。”
一方面,我真心想保护他,一方面,这也是个立功的机会。
团儿有点懵:“小姐……”圆儿却立马跑去拿了鞋和两把剑过来。
“我和小姐一起去!”
“你去添什么乱?”我接过其中一把,弯腰换鞋。
圆儿恨恨道:“我要去为我们国公爷报仇!”
“不用,”我穿好鞋子,佩好剑,安抚她,“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们把宫门关好,不要慌乱,就算是帮我的忙了。”
说完,我再没有和她们闲扯的时间,扭头奔向勤政殿。
我跑到了小皇帝那里,本来以为要看到大家惊慌失措的场面,结果那边小皇帝正一脸淡定地坐着看书,太监宫女也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只有我一个人着急忙慌地带剑冲过来,好像要行刺。
在门口踱步的沈昭拔刀了。
我气喘吁吁地叉腰摆手:“别别别别别,自己人自己人。”
坐在大敞的门对面的小皇帝抬头看我,撇嘴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我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嫌弃我。娴妃的性格比我好到哪去了吗?
我顺了顺气,对沈昭道:“我是来保护皇上的。”
小皇帝更不耐烦了,直接对我喊话:“回去!”
“别呀,”我给小孩儿赔笑,“皇上,臣妾也是一片忠心,您就当我不存在吧。”
说罢,我向后两步,缓缓退出他的视线。
远处传来的打斗声还是没有平息。这里最焦虑的人就是沈昭。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一直朝宫外的方向看,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我试探搭话:“沈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昭说:“回娘娘,应是靖王的人,昨夜他潜回了京城。”
我惊了一下:“靖王?他有这么多兵的吗?”
我就知道此人没有那么简单。
能做到这种程度,绝对不是临时起意,想必他知道自己儿子被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还不清楚。大约不会很多。”
我疑惑道:“不会很多?那怎么攻破的京城?”
“今晨京城的守卫还正常无事,不会这样轻易被攻破。他是绕过了城外布防的禁军,直接对皇宫发难。”
“绕过?”这怎么绕过的?靖王有飞机吗?
沈昭叹了口气:“还不知道。我也在等人报信。”
但看这情况,敌人把皇宫的门都堵住了,哪有人能进得来呢?我也跟着叹气,听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突然想到:“那我们还能给郊外的禁军营报信吗?”
别敌人都在皇宫里把皇上妃子一锅端了,城外禁军还浑然不觉呢。
“皇上还未下令调兵。”
小皇帝从里头递出来一句话:“你很吵。”
我听着打斗声似乎愈来愈近,心里有点慌,也顾不上被他嫌弃了,几步走到门前:“皇上,要不你赶紧出宫躲躲吧,以防万一。”
小皇帝轻蔑一笑:“妇人之见。”
我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有了几分放心:“哦?皇上已经有自己的打算?”
他合起书,准备给我这个无知的女人上一堂课:“这几日我们严密监察,并未发现任何兵马调动。这些人能避过京城守卫的耳目,说明人数不会很多,且不是正规军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岂能攻下三万精兵守卫的皇宫?他们连外门都进不了。”
“哦。”说的也是。守卫皇宫的这三万禁军是整个王朝最精锐的部队,要想攻下,最起码得有一两万正规军吧,京城防卫严密,若真有这种兵马来,不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靖王此次怕真的被逼急了,才做出以卵击石的举动。
我刚放下心,忽见几个太监急急忙忙地从外头跑进来,还没到我们跟前,便扯着嗓子叫道:“禀陛下,德德德昌门失守了!”
沈昭:“什么?!”
小皇帝:“什么?!”
我:“卧槽!!”
都怪我这张诱使小皇帝立Flag的嘴!
德昌门,它的确不是皇宫外门。它是皇宫的第一道内门!
乱军一旦从这里涌入,用不了两个时辰就会攻陷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