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有时候很烦。
叫真衣的小妹妹未满十岁,面容精致,肤色白皙,完全不像是长在粗糙海边的傻大壮女孩,当然,或许把还未繁重劳动过的真衣扔到外面干几周活,脸也能黑得加入平均水平。
禹小白没好气地把那把贵重超过一般神兵利器的清泓短刀一扔,利落的刀面直直插入松软的沙土,对着硬生生挤到身边来聊天的小女孩怼道,“还有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叔叔,我最多才二十五六岁,要叫我哥哥知道吗?!”
心理年龄已经要三十六的禹小白凭着作弊得来的年轻面孔,坚决不承认进三奔四的现实。
真衣萌萌的大眼睛认真地注视了一番禹小白,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算了吧叔叔,现实不可怕,要面对。”
“……”
真衣说的是自认为亲眼所见的实话,两个月来,禹小白已经完美融入咸鱼破村,披着老旧当地人都穿的渔衣,脑袋后挂着顶斗笠,此时没有形象地坐在脏兮兮的沙土上,多日来没有整理过脸庞,不修边幅的样子说是贫民都可以,完全没有某国际大型恐怖组织或是某最大国忍村精英的风采和风度。
“好吧,不跟你一般见识。”禹小白认输地叹了口气,拿起清泓,如水的洁白刀身不和谐地沾上了黑黄的泥土,禹小白也不在意,随手用衣服擦了擦,就插回绑在大腿的刀鞘。
“注意卫生啊叔叔!”真衣嫌弃地瞥了眼禹小白,然后好心地帮忙拍了拍衣服。
禹小白虚着眼,心里暗道我倒是想注意卫生,但你也得给我注意卫生的希望吧,这破地方设施那么差,衣服半天之内肯定会脏我矫情个毛线啊。
什么样的“不干净”环境禹小白没呆过,现代社会去部队磨炼两年能治好各种强迫症和洁癖,身为忍者也不必多说了。什么时候得注意,什么时候没关系,禹小白轮不着别人操心。
当然,他不会跟小朋友计较。
端坐了稍微一会的真衣马上想到了别的东西,小手不顾忌地直接往禹小白怀里钻。
“喂喂,小小年纪干什么呢!”
“叔叔,给我看看你的那把刀。”
禹小白顿时护住刀鞘,“不行,这很贵重的!”
“叔叔你反正是羡慕那些武士大人的流浪者,买不起长长的太刀只能淘把短的充数,不值钱的啦我就摸一下嘛。”真衣一只手够不到半个身子都爬过来。
禹小白差点被气死,“谁说我是羡慕那些狗屁武士的流浪者,我可是有工作的人,说,是谁这么跟你讲的!”
小小年纪不会思考很多,但特别容易学别人说话。
真衣紧闭嘴巴,怎么也不说的死守模样。
“我知道了,是你那个哥哥是不是,哇,亏我昨天送你们一条鱼吃!”
真相被发现,自己的哥哥似乎要背锅,真衣顿时要转移话题,小脸凑上来。
“那叔叔说你的工作是什么?”
近在咫尺的粉嫩脸蛋让禹小白不自觉脑袋后仰些,吞吐道:“这个,是那种很神秘的外出性质的……”
“切。”真衣一撇嘴,真是连小孩都不信的话,一伸手,“骗人,叔叔我要看刀。”
“小孩子不要玩刀太危险,你去海边玩乌龟去。”禹小白很头大,为什么这个年代说真话都没人相信了呢?
不,重要的问题是,他怎么就运气不好挑块偏僻的地都能碰上不安分的小女孩。
最终,禹小白以买糖果的代价保住了清泓的清白。
“反正我再一个月就走了!”当快至傍晚,真衣要回家烧饭等哥哥下班时,禹小白在门口不甘示弱地喊道。木叶传话的暗部已经将猿飞的话带给禹小白,真正的剧情开始将至,反正他身份也没暴露,借这个理由,是必须回去的。
而女孩只是回了个鬼脸,蹦跳进了不足五十米外远的一间歪扭房屋。
第九十八章兄妹
雨水滴滴答答连绵不绝地敲打着房顶的木板,禹小白静坐在简陋的小屋中,外边夜色如墨,天地完全不见白日的温和美丽,远处看不清的大海化为黑潮汹涌在漫天的大雨下。
海上的天气总是很奇怪的,前一刻万里无云,下一刻就开始了瓢泼大雨。禹小白所在的渔村理所当然地被波及,淤泥遍地的滩地往里,坚硬些的石土上零落了几十户房屋,伫立在风雨中的点点灯火托起了寒冷的雨夜。
烤火安静烧着,维持着屋内的温暖,木柴的噼里啪啦映衬着哗啦啦的流水趟过并不理想的排水渠道,禹小白闭着的眼睑动了动,外头被雨水击散充斥,他感知着这混乱的环境。被雨打的抬不起头的枝叶,跳跃噗通透气的鱼,昆虫躲进泥土的窸窣钻动,突然——不一样的声音加入进来,吱呀打开的门,雨水浸湿了干燥的木橼,泥土陷入,艰难的脚步在靠近。
源头不远,就从五十米外开始。
当脚步在门外停下,禹小白睁开了眼。
“咚咚咚。”
“禹白桑,我是……”
“进来吧。”
淡定的话语早有预料地响起,话被打断的门外的年轻人只好尴尬地闭嘴,奇怪,这种场面是不是发生好几次了。
“打扰了。”
门被打开,风雨的声音陡然变大,一秒后,又被关在外面。
“什么事?”禹小白看了一眼来人就没多关注,感知的距离就表明是麻烦小妹妹的家,来人是真衣的哥哥,长谷枫。
叫做枫的年轻人进来后摘了雨衣,露出一张只有十七八岁的面孔,常年海风的吹拂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多了一丝坚毅。进来后见到禹小白端坐不动的样子,心中暗暗打鼓,眼前这位来这个小渔村后一直是不咸不淡的脸色,除了和他妹妹讲话时会变得柔和一点外,显得非常生人勿近。
“那个……”枫搓了搓手,脸色不自觉带起淳朴的笑容,“也没什么,就是来谢谢禹白桑这几日帮我带着妹妹,给您添麻烦了。”
禹小白不用看对方脸色就知道是在迂回讲话,不会说谎和铺垫就直接来重点啊。
“嗯,是挺麻烦的。”禹小白不客气地回答。
“……”枫还没到可以接应不按套路出牌的程度,僵了一会,挠了挠头,“还有的话,其实是得知妹妹今天说了不好的话……”
禹小白眉毛挑了挑,想起吃瘪的下午,原来是这事,“比如?”
“比如……”枫尴尬地笑着,硬着头皮说道,“真衣说了您是羡慕武士的流浪者,买不起长刀之类……”
“不是你在她面前说,然后被学了去么?”
“这个,禹白桑肯定是误会什么了,真衣还小都乱说话的。”枫皮肤黝黑的脸上也看不出有没有红,不过着急的样子倒是真的。
看这个已经在外劳累一天的哥哥口拙的样子,禹小白也不会真计较,摆摆手,“行了,大晚上雨这么大就为这事?”
“是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
禹小白没话说了,最后枫没有多留,鞠了一躬,重新戴上雨衣返回了未减的风雨中。来去短暂。
听着那雨声中的脚步远离,门吱呀打开,又合上。那容纳了两人不比禹小白这间破屋好多多少的房子安静下来。
良久,熄了灯。
禹小白叹了口气,他两月前到这里,与这对兄妹结识,是在对方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
当时是真衣忍不住饥饿敲开了他这个新邻居的门,可只来及说完后就被哥哥训斥地赶回去了。
刚丧失了独养他们的父亲,出海后一夜未归,一周后回来的只有破烂的渔船。
还未熟练捕鱼技能的哥哥生涩地跟着人出海,可收获很差,连自个的食物问题都无法解决,村里的人都借遍,山穷水尽。
禹小白只是送了点吃的和钱,仅此而已。
而后哥哥枫似乎意识到了出海的不可靠性,开始进城,因为年轻找到了干苦力的活,工作虽然劳重,但起码踏实并能回报,一天结束后编织些渔网鞋袜,他们两人也就能更生了。
很不容易的兄妹,他们互相依偎挣扎在小渔村里,抓着还有点希望的光芒不放。
所以在这对兄妹心中,禹小白这位突然到来的新邻居有着别样的意义,最艰难时候的救助也让人铭记。真衣爱和他玩,枫也放心,当听闻说了不礼貌的话语,冒着雨夜也得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