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春草向阳生,炽火焚荒亦无妨……”
就是如果,唱这首歌的人还在就好了。
八月过半,近一个月的补课生活里迎来第三次阶段考试,学校老师自己出的题,据说比高考题还要难上一个档次。
“同学们,”老王笑眯眯地,抱着他的黑色保温杯站在讲桌后,“这次考试的题呢,是我们学校老师自主出题,难度很大,为的呢,就是消一消补课积压下来的浮躁。不过啊,大家也不要太担心,当然,也不能太放松,题虽然难,但我相信大家的能力,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补了一个月的课,当中只放过两天假,还全用来刷卷子了,每天高强度的训教加上炎热的天气,这群正值青春的少年们也有些吃不消,心思难免浮躁起来。学校出难题,就是要打压打压他们。
看看你们都考成什么样了,还好意思惦记游戏、逛街、男朋友?
假期?不存在的。三中之所以连着五年稳坐凌安升学率第一的宝座,不是没有理由的。
忽视了教室里的哀鸿遍野,老王笑着走到景繁旁边,敲了敲她的桌子。
景繁抬头,老王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景繁啊,最近复习怎么样啊?”出了教室,老王在走廊里跟她聊起来。
“挺好的,老师。”景繁自然是规规矩矩地回答,乖得很。
“那就好,”老王笑笑,“你呀,先安心考试,家长的事情呢,就不要担心,考完试再说,你父母呢,也是这个意思。”
景繁愣了愣,这是已经和她爸妈联系过了?
连个电话都不愿意打啊。
两位大教授,可真是忙。
她背在背后的手抓住了校服衣摆,用力到骨节发白,脸上却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嗯,谢谢老师,那我就先进去了。”
“好,去吧。”
进了教室,贺乘看她心情不好,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景繁冷冷回了一句。
景神今天的气压很低,导致临阵磨枪派好几个想来抱大腿的都望而却步,不禁为自己为期两天的考试生涯感到深深的绝望。
不过两天到底不长,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广播里传来教务处决定放假半天的消息。终于拥有半天假期的人们简直觉得幸福从天而降,对着教务处主任办公室的方向顶礼膜拜。
“感谢谢主任!”
“谢主任万岁!”
“让我补课也是你,给我放假也是你,又爱又恨,我该如何描述对你的情感!”
“谢主任今天两米八!”
……
景繁也很珍惜这半天假期,回了出租房,倒头就睡。
但这很久没有过的无梦好眠还是被打断了。
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一十。
Z国应该是早上十点左右。
“喂。”她从床上坐起来,按下接听。
“小繁,”对面是很温和的男声,“前几天你的班主任给我们打了电话,怕影响你考试,就没打扰你。”
“嗯。”景繁应声。屋里开着空调,但她手心在出汗。
“你老师说……”
“我喜欢女人,”景繁闭着眼,压下心跳,抢了话头,“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女人。”她呼出一口气,重复。
对面沉默了半分钟。
“小繁。”她妈的声音传了过来。
“妈。”心跳更快,她想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这两天我和你爸爸想了,只要你足够认真,足够确定,我们不会过多干涉。”
很平静的语气。一颗心像是被人从沸水里捞出来,扔进冰桶。
“嗯。挂了。”心跳平复。
谁不比谁冷静呢。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睡着的时候天还没黑,醒来屋子里已经一点光亮都都没有了,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整个人陷入一种空洞里,怎么都填不满的那种空洞。
不知道坐了多久,也没有电话过来。
她认命地摸过手机,按亮屏幕。
七月十一日。一分三十秒。
八月十八日。一分二十秒。
“十八号?”她想起了什么,返回页面拨通了贺乘的电话。
“喂。”
“喂。”贺乘听起来挺清醒的,应该还没睡。
“上次贝小池给你的票还在吗?”她问。
“在啊,怎么。”
“来接我。”她急需一点热闹,最好是能把整个人都融进去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和父母的矛盾,其实一点儿也不虐,相信我,我是个甜文作者??耶
第8章 演出
贺乘开车来的,到的时候景繁已经等在楼下了,穿着牛仔裤帆布鞋,戴着鸭舌帽,遮住半张脸。
“怎么突然要出去?”贺乘问坐进副驾驶的景繁。
“烦。”景繁系上安全带,头偏向车窗眯起眼。
看她不耐烦,贺乘也不再问,“那家酒吧每天都有乐队演出,很热闹,既然出来了,哥就带你好好嗨一夜。”
“你才满十八多久?”景繁坐正,“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一个多月了。”贺乘回答,“放心,技术没问题。”
“切。”景繁瞥他一眼,笑了。
传说中的靖川三区确实不同于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的深夜活动场所覆盖了这片区域,帅哥美女进进出出,停车场放眼望去没几辆车是叫不上来名字的。
那家叫炽荒的酒吧不难找,坐落在整个三区的中心,门面不大但真的显眼,复古风格的外装修,“炽荒”两个大字狂放得格外特别,从一众招牌里脱颖而出。
景繁在门前停住了,贺乘以为她不想进去了,偏头问她怎么了。
“我没满十八。”景繁目视前方,说。
“……”
“能进吗?”她看向贺乘。
“按理说不能。”贺乘平静地回答。
“我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傻逼。”景繁抿着唇,强忍尴尬。
“噗,”贺乘没忍住笑了,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往前走,“能进,走吧。”
景繁被他半推着往前走,疑惑地看他,“你想干嘛?”
贺乘没说话。两人走到门口,看见了查身份证的小哥,贺乘才把入场券拿出来,递给她,“人家送票可不是为了客气客气,让你摆着看的。”
景繁低头,昏暗的灯光里,她看见了纸张上的两个马克笔写的字。
字迹狂放得似曾相识。凑近盯了半天才认清:宋寒。
“老板签名版。”贺乘说。
果然,小哥看见那两张票直接让他们进去了。
里面空间很大,灯光昏暗到刚好能看清人的地步,能坐的地方全坐满了,角角落落里也都是人,目测有三百人左右,都各自交谈说笑着。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景繁想像中的狂欢场景并没有出现,现场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安静和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和贺乘肩并肩,从人群里挤进去,一路说着抱歉,好不容易才到了他们的位子。
景繁之前并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但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里的与众不同。
刚坐下象征性点了点喝的,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灯光瞬间暗下来。他们循着人群的视线看向舞台的方向,一束灯光落下来,打在抱着吉他的女孩身上。
贺乘眼皮一跳。
一段吉他旋律划破躁动的人声响起来。
很熟悉。景繁手指下意识动了起来。
贝小池的声音并没什么特点,唱功也同样不出彩,但开口的一刹那,还是爆发了一阵欢呼声。
“你说那里有谁的阻挠
我说我就要
才不想再逃
管你笑不笑”
景繁嘴角上扬,果然是她的词,一个字都没有改。
这几句唱完,是三秒左右的安静。
然后,是一声鼓棒敲击的声音,接着另一束灯光撒下来,架子鼓后,是穿着黑色牛仔外套的女人,侧脸的轮廓被自上而下打下来的灯光衬得分明,她闭着眼,嘴角扬起的弧度张扬无比,鼓棒被她握在手中,轻轻一磕。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景让景繁觉得浑身的神经都颤栗起来,五指下意识地收紧。
键盘手谈忱和随便拉来的贝斯紧跟着露脸,整个酒吧里的气氛随之进入高潮。
“……匆忙的停顿
被抓住马脚
放慢的紧张
往哪里逃
顷刻之间
圣殿的崩摧
近乎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