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派人说一声?”林溪边问边上前把两个抱下来,“麒哥你怎么都这么大了,还让爹抱着,没见你爹都瘦了这么多吗?”
沈默这次回来,比给先帝守灵时还要瘦的多,林溪看得有些心疼,“怎么瘦的这么厉害?”
沈默等孩子们去后,握住了她的手,“没事,不过是吃不惯当地的饭菜而已。”
江西人嗜辣,无菜不辣,而沈默却因脾胃不怎么好,不能吃辣椒,所以饿着饿着就瘦了。
林溪知道了沈默瘦的厉害的原因,便道:“知道你这几天回来,我天天让人在厨下熬一锅鸡汤。你先去洗洗,我这就让人给你下一碗鸡汤面。”
沈默吃面的时候,麒哥和锦儿也来凑热闹,你也要吃,我也要吃,最后一锅鸡汤面,沈默只吃了一碗,剩下的都进了他们两个人的肚子里。
林溪板着脸训了他们几句,让他们自去院子里玩,回头又埋怨沈默,“你呀,以后不许对他们百依百顺,他们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不能总惯着。”
林溪说完又给沈默端来一盘枣泥酥,“你先垫垫,晚上我再让厨房给你做几样你爱吃的菜。”
沈默刚拿起一块枣泥酥,就见麒哥领着锦儿缩在门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沈默心头一软,就想招手叫他们两个过来,却被林溪止住了。
“你别理他们,你不知道你儿子现在会耍小聪明了,动不动就用这招。”林溪起身把两个孩子赶跑,“你脾气太好,我不指望你当严父了,但你不能娇惯他们。”
没办法,沈默这个当爹的脾气太好,又一味对两个孩子顺从,林溪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当严母了。
林溪看沈默的样子,明显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便又叮嘱了几句,“麒哥满三周以后,袁师傅就该给他启蒙了。这时候你可不能心软,以后他再犯错,我训他的时候,你可不能给他求情。”
沈默听到袁师傅要给麒哥启蒙,这才上心,“这事是袁师傅提出来的?”
林溪看了他一眼:“要不然呢,你以为我那么不体谅人,袁师傅年纪那么大了,还叫他给麒哥启蒙。”
沈默笑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溪忍不住过去捏了捏他的脸,“那你什么意思?”
沈默就势握住了她的手,正要一亲芳泽,就听锦儿的哭声从廊下传了进来。
接着就听到麒哥的辩解声,“我不是故意的,谁让她老跟着我,还抢我的玩具。”
原来旖旎的气氛立时被打断,林溪抬脚就走了出去主持公道,沈默轻轻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林溪的话也有道理,孩子大了,是该好好管教了。
原来孩子们都小,沈默还没什么感觉。如今麒哥和锦儿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会说会跑,加上莲儿,三个孩子每天吵吵闹闹,每隔一两个时辰就会发生一次小的纠纷。
因此沈默回来半天,还没和林溪说上几句正事,就被孩子们的吵闹转移了目光。
直等到晚上,林溪才有空问起他碧溪县的事,“我听说碧溪县发了大水,当地的百姓们还好吧?”
“我本来正要跟你说这件事的。”沈默枕着双手,望着帐顶叹了口气,“这次碧溪县发大水,是因为当地的水利连年没有得到整修。听碧溪县的知县说,临川府所辖的这六个县的水利都是由历任的通判在管,可是上一任的通判只知道对下捞钱对上讨好上司,根本不管地方百姓死活。所以我打算过几天就找孙知府,把碧溪县的情况跟他说一下。”
第133章
“碧溪县的情况我也知道,可是在我上任之前, 朝廷刚拨过一笔银子用来兴修当地的水利。如今不过三四年, 朝廷那边应该是不会再拨银两的。而且上一任谭知府据说因为政绩出众, 已经升任为了工部的侍郎。”不等沈默把话说完,孙知府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且不等他问,就把情况都说了出来。
“而且之前因为白莲教造反的时候,朝廷提前征收了三年的赋税,加上去岁碧溪县大旱。因此就是集下面六个县的官银加上府衙这边, 也凑不齐兴修水利的银钱。”
沈默不由默然, 他知道孙知府话里的意思,谭知府既是上一任的知府, 现在又升为了工部的侍郎, 那么孙知府若是上书向朝廷要银子兴修水利,那就大大的得罪了那位谭大人。
如果那位谭大人处在别的位置还好, 偏偏他升到了工部, 工部又是主管土木、水利工程的部门,就算朝廷肯给拨银,可是有这位谭大人做拦路虎, 银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没有银子,碧溪县的整修水利工程也就无从谈起。
孙大人觉得不该打击新通判的积极性,便又道:“其实碧溪县的水患并不算严重, 去年还出现了田地干旱的情况。且先熬过这几年, 等谭大人从侍郎的位置上离开再说。”
如今雨季已过, 孙知府便不想再想这件事,转而提起衙门里的事务,按着惯例,同知和通判作为知府的副官,同掌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
盛同知在临川这两年,依靠妻族的关系,已经渐渐在府衙立住脚跟,粮运和家田这两个肥缺,早已落入了他的手中,留给沈默的便是水利和诉讼这两项既繁琐又没什么油水的事务。
孙知府把这两项事务分给沈默的时候,沈默一点表情也没有,倒让孙知府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你刚从碧溪县回来,那些诉讼的案件反正也积压了这么些天,不差这几天。你先回去休息一天,后天再来衙门也不迟。”
沈默却谢绝了孙知府的好意,“既然我这个通判已经上任,那些积压的案件当然要尽快处理。大人的好意,下官只得心领了。”
孙知府也不勉强,便吩咐人带他去放置案件的地方。
上一任通判升任半年有余,积压的案件由两个书吏搬了两个来回,才尽数都搬到沈默面前。
望着眼前已经落满灰尘的案件,沈默没有马上去翻,而是问道:“这些都是这几个月积压的案件吗?”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书吏道:“是,这里边不光有临川府的一百二十多件诉讼,还包括下面六个县送来的六十多件难以断决的案件。”
怪不得有这么多诉讼,原来这里边还有所辖六个县里送来的疑难案件。
沈默决定在处理这些诉讼前,先把这些案件都看一遍。
将近两百份案件,沈默在衙门里看了一天,也才看完三分之一。临到下衙时间,沈默又让两个书吏把这些案件都送到了他的住处。
两个书吏把这些案件放到外书房就走了。
林溪听下面人说二少爷回来就钻到了书房里,便把两个孩子支走,自己一人去了第二进的外书房。
沈默正在看案件,连她进来也没发觉。
“你在看什么,这么聚精会神?”林溪来书房本来是想问他碧溪县的事,没想到一来就见到了厚厚一摞诉讼纸。
她随便捡起一张诉讼纸,就是一个经济纠纷案件。
沈默看完一遍手上的案件,就见林溪看得津津有趣,还指着上面的诉讼道:“这原告摆明了是个刁民,想讹诈店主的东西。”
林溪连着看了好几张,都是关于经济纠纷的案件,不是有人想讹诈店铺东西,就是两家为了宅地寸步不让。
她看完第四张诉讼,沈默手里还拿着原来的那份卷宗。林溪忍不住扫了一眼,“你怎么还没看完?”
这一扫,林溪的目光就顿住了,“杀人案,还是桩杀夫案。”
诉讼写的很清楚,婆婆秦氏状告儿媳陈氏谋杀亲夫,缘由是秦氏的儿子死前喝得最后一晚稀粥是儿媳陈氏所端。
这件案子发生在南乡县,南乡县的县令审理此案时,发现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儿媳陈氏杀夫,便对陈氏用刑。可是陈氏拒不供认,婆婆秦氏又在堂上攀咬是陈氏的奸夫所为。
陈氏受不住刑,供出了本村的一个小混混胡九。可是这个小混混胡九起初拒不承认是陈氏的奸夫,后来用了刑,这才供认。可是小混混胡九却在交代是如何谋害陈氏丈夫一事上语焉不详,反而供出了身为婆婆的秦氏与人通奸之事。
如此案件越发扑朔迷离,郑县令却以为是胡九故意攀咬,便按着律例判了谋害人性命的胡九死刑,又判了与人通奸的陈氏八十大板。可是陈氏却不服这个判决,还没养好伤便来知府衙门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