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66)

他从一侧宫女手中将一碟切好的甜瓜搁在皇后面前,笑涡浅陷,“这瓜是柒儿亲手种的,也是柒儿亲手去皮切好的,皇娘娘快尝尝甜不甜。”

皇后用手拈过一块,放在嘴里尝了,点头说:“甚是甘甜。”

熙王看她吃了瓜更高兴了,“柒儿还捉了鱼,叫她们炖鱼汤,皇娘娘待会可一定要多吃一些呀!”

他一高兴,太后也跟着笑眯了眼,熙王一转头,看到皇后身边正立着一个女官,样貌甚美,他也拿了瓜给她递过去,“漂亮姐姐也吃一些吧。”

蒋含娇手僵了僵,不知该不该接,向皇后投去询问的目光,见皇后并无异议,这才在熙王手中接过了瓜,“多谢殿下。”

太后笑着说,“柒儿,这位姑娘恐怕还要比你小上几岁,可不能叫姐姐。”

熙王眉目濯濯,尤其眼眸清亮,“那应该是叫漂亮妹妹吗?”

太后和皇后被他逗笑了,蒋含娇亦是面色微红,垂下头去。

直到宫女来说晚膳已经备好了,一众人这才起来,动身往花厅去用膳,临走前熙王还不忘回头看蒋含娇,问:“漂亮妹妹要不要一同去用膳?”

皇后再喜欢蒋含娇,但她如今身份是女官,主仆有别,上下尊卑,从没有同一桌用膳的理儿,更何况还是在太后面前,自然是替人挡下了。

“漂亮妹妹还有别的事,就不来和你一起用膳了,你和皇娘娘一起吃,好好说说这些年都有过什么趣事儿。”

熙王果然是孩子心性,两句话便吸引了注意力,随即缠着皇后,和她絮絮叨叨这些年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待一行人声音渐渐远了,蒋含娇这才跟着宫女们一同离开了长宁殿。

黄昏给云霞染上了桃红的彩,乌瓦碧檐折下几束光采来,还是四角方方的天,不一样的是身上少了许多拘束,走在这行宫之中,脚下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由宫人引着回了住所。

给蒋含娇安排的是一个小院落,两间房,前面是半圆形的小庭院,也种满了蔬果,江梅和她住在一块。

回来时江梅已经将小院收拾得十分齐整,就连被褥帘帐也换了新的,妆奁铺开,尽是簪花珠钗,这些都是蒋含娇之前在金陵的习惯,只是如今用不上了。

她将妆奁轻轻一合,叹了口气,坐在铜镜前,“往后不必这样收拾了。”

江梅正在擦花瓶,闻言不解,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

蒋含娇说,“这五台山除了几个寺庙,一个行宫,连个集市镇子也没有,就连太后娘娘,也不着宫装戴珠翠,我又何必再要费心打扮呢。”

江梅不由替自家姑娘叫屈,“好好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偏生到这地界来陪着皇后娘娘‘颐养天年’,奴婢本以为到京城,指不定还有另一番姻缘,可结果...姑娘这大好年华,恐怕就要断送在这山里了。”

说着说着,江梅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咦了一声道:“不是说熙王殿下也跟着太后娘娘在五台山养病吗?熙王殿下至今还未娶妻呢!姑娘,您....”

话还没说完,江梅就被蒋含娇瞪了回去,“想什么呢!”

江梅吞咽了两下口水,悻悻然道:“奴婢也只不过是随口一提。”

但蒋含娇万万没想到,江梅的这句随口一提,竟然差点成了真。

第62章

这日天光正好,行宫中一片祥和宁静,偶有几声鸟啼燕鸣,尖亮清脆,也不十分聒噪,蒋含娇陪着皇后礼佛回来,手里端着一叠抄录好的佛经,路过水溪涧时,听得假山石堆中似有哭泣声,一阵一阵,声音极低。

她循着声儿过去,原以为是哪个宫女太监,不曾想见锦袍一角,熙王正蜷缩在石隙当中,头埋在膝腿间抽噎,当是伤心处。

熙王身形挺拔,俊眉修眼,只是眼下如同小儿般蜷成一团,这石堆又不能将他完全遮住,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笑。

蒋含娇把佛经放在草地上,提裙过去,矮身询问,“熙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熙王抖了一抖,他抬起一双湿漉漉的大眼,噎着嗓声,抽抽搭搭,拿袖子胡乱擦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哭了。

“没..没什么,风大,沙子迷眼了。”

蒋含娇扑哧一笑,看他窘态,解了随身带的绢子给他擦泪,“殿下是在和奴婢玩笑吗?这初夏细风,暖阳当空的,哪儿来的大风,又是哪儿来的沙子?”

末了,轻声添一句,“要是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奴婢不会笑你。”

女儿家贴身的东西,总是带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香,不似是脂粉,也不是熏香,轻轻淡淡,放在鼻子上,又能嗅出一丝丝甜来。

熙王擦着擦着眼泪,就开始使劲儿嗅绢子,一时忘了伤心事,“漂亮妹妹身上是什么香,这样好闻,竟是我从来没闻过的,是京城带来的珍稀香料吗?能不能分我一些?”

蒋含娇被他闹红了脸,“哪儿有什么香料,殿下闻错了。”

熙王抱膝坐在草上,背靠假石,脸上眼泪擦干净了,但还有两道明显的泪痕,手捧着那一团轻飘飘软绵绵的堆纱绢子,神情阑珊起来,“听说京城比这儿大上很多很多,那里有数不完的香料绸缎,金玉美食,我是真想去看一看,可太娘娘不让我去,她说希望我一辈子留在这里,说京城很危险。”

他抬眼望着蒋含娇,仿佛一掬水溪透了光,遗落眼底,全是明亮,“漂亮妹妹,你是从京城来的,你能告诉我,京城真的很危险,我真的不能去吗?”

蒋含娇唇口张着,想说些什么,肚腹中搜罗半日,到嗓子眼上却空了,只得道:“其实奴婢也并不是京城人,到京城才不过两三个月,但太后娘娘既然不让殿下去,自然就有不让去的道理,毕竟太后娘娘,是真心疼殿下的。”

京城危险么?

若换成上一世的蒋含娇,她只知道承安王府是危险的,后宅琐事,婆母小妾,将她的一颗心慢慢消磨殆尽,最终病死榻上,心亦是跟着死了。

但她的目光到底也是被局限在了小小的承安王府中,那一方四面高墙围住的天地,就让她折翅其中,京城到底有多大,是否危险,她是茫然无措的。

但这一世,她却能在心底轻轻说:很大,也很危险。

那棚区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难民,那宴上厮打的端王妃寿王妃,那凤仪宫,哭容难掩的娴妃,还有端王,寿王,甚至于梁瑾,他们没有一个人,不涉及在这危险之中,如履薄冰。

而眼前的熙王,虽先天体弱,心智不足,但正所谓福祸相依,因为这个,他从出生就没了继承大统的指望,但同时,他也可以一直平平安安,当个王爷,只要太后在一日,就会护他一日,如果一辈子不出这五台山,不去京城,这些事就永远不会落在他身上。

熙王把绢子往脸上一盖,攥着一角不肯放松,“太娘娘待我好,我都知道,她还想为我找王妃,但哪个女孩儿愿意陪我一辈子待在这里呀,我是真想去京城看一看。”

岩缝空出苔青灰,云阳斜斜打了照面,南风起,吹动新翠,蒋含娇看着那绢子下纯净的人面,心想他最好不要去京城,最好永远这么清澄。

抱着佛经回屋,江梅正对窗看一封信,一行行读下去,一会儿拢紧眉头,一会儿又舒散下来,见自家姑娘回来,这才撇开信去接怀中经卷。

“姑娘今儿个回来晚了,方才信官来递信,奴婢便帮你接了。”

五台山地处偏远,虽是由皇家看管的寺院,但常年无人前往,里面的人想要传信出去,只有安排一个专门的信官,在五台山和京城之间来回,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要十天的功夫,一眨眼她们已经来了快半个月了,信官也到了递信的时候。

蒋含娇没说半道上碰见熙王的事,喝了口水后去捡桌上信看,“也不知秦远都说些什么了。”

她临走前,曾委托秦远多多留心京城的事,但凡有什么大事,便劳烦他往五台山递个信儿。

信封中,共有两三张薄纸,虽不多,但每张皆是密密麻麻不留空白,蒋含娇一目十行,边看边捏紧了手中的瓷盏,看完后长吁一口气,掌压信纸。

“亲生骨肉,竟也能下得了这般狠心。”

原来她们离开京城没多久,寿王就被御史台弹劾了买卖官爵,私收贿银一事,而寿王妃的母家又被人参了一折,言其父兄强占民女,逼良为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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