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42)

也许是能一眼望到头以后的生活,也许是知道了刘衍明会英年早逝,让蒋含娇兴致缺缺。

杨老太太这边听说了此事,特地派了金婆婆过来询问,如今蒋含娇和杨家已是为一体,也是彼此的依靠依仗,老太太既都这样了,她也不好再推诿,遂应下了刘衍明的相约。

可以看出刘衍明是个实打实的实在人,一见面不送胭脂水粉,钗裙珠宝,倒掏出自己珍藏许久的几册孤本游记,扭扭捏捏说,“这是我前几年偶然在友人手中发现的,拿了百金千银才换回来,说是前朝茗先生的孤本,记载了大梁以外的山川风貌,十分有趣。”

一听是茗先生的,蒋含娇起了几分兴趣,随手翻开来看,而后皱了皱眉。

刘衍明留意着她的变化,忙问:“表妹是不是不喜欢?”

蒋含娇勉强一笑,将册子收了起来,“没有。”

她摩挲了几下册子外的漆包,思绪突然飘了很远,远到隔了一段生死之久。

这册子,是假的,因为她知道真品乃是在承安王府中,用来垫了那纨绔书桌的缺角。

上一世她嫁过去以后,顾太妃虽常常刁难,梁瑾也待她不亲,但因他性子跳脱,不拘小节,从未限制她出入王府各处,某日她洗手作羹汤,给梁瑾送去时,在书房的桌脚发现了这几册孤本,旁人求之不得的茗先生孤本,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块用得顺手的垫桌石。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蒋含娇无声扯了扯嘴角,说好要把他彻底排离出自己的生活,但为什么近来他的影子倒是越发多了。

刘衍明见她许久不说,不知所为何事,小心翼翼问道:“表妹是有什么不开心吗?”

蒋含娇默默摇了摇头,只道无事。

刘衍明倒也是用心,知道如今还没出正月,天寒地冻的,无景可赏,不知从哪儿寻到一处暖庐,庐中熏着数十种奇花珍卉,一进去芬香四溢,姹紫嫣红,一番美景,没有哪个女儿家是不喜欢的。

二人赏了一会儿花,蒋含娇对花种不是很熟悉,刘衍明便一一讲解给她听,说到后来,蒋含娇奇了,问他一个男儿,为何会如何熟悉花事,刘衍明倒有几分自豪说,因他母亲颇爱花卉,他耳濡目染之下,也略知一二。

“前日,家里来信了,一来是问我何时归家,二来....”刘衍明不好意思窥了一眼人面,“是问我与表妹,处的可好。”

蒋含娇没有作言,静静听他往下说。

刘衍明也是着实脸皮薄,酝酿了许久,终于问了出来,“不知表妹,可愿嫁与我为妻?”

蒋含娇抿了抿嘴,还是没说话。

刘衍明心里七上八下,虽说男女婚配,只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这位表妹却不一样,即便是有外祖母做主,可外祖母也提前和他说过了,表妹是个极有主意的,婚嫁一事,到底还需她点头才好,所以刘衍明此时真真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怕人不愿意,连忙下保证,“表妹放心,我刘衍明虽不是什么世家贵子,但亦有一腔抱负在胸怀,往后我定然会考取功名,入仕为官,给表妹挣个诰命,绝不辜负。”

看着忍满含希翼地眸子,蒋含娇想,也许,如果自己真嫁给刘衍明,便可助他逃过一劫,不至于英年早逝吧。

蒋含娇这么和自己说,很轻地嗯了一声。

刘衍明得了回应,瞬间喜不胜收,“那表妹,你等我,我明日一早就回扬州,和家里人言明此事,早早寻个良辰吉日来下聘。”

可惜的是,蒋含娇还未等到刘家来下聘,她就出了事。

出事的并不是她,而是小杨氏,那一日二夫人特地差了女婢来送梅酪羹,说是之前得罪了四姑娘,此乃赔罪,蒋含娇原也没有在意,将梅酪羹搁在了一旁,食或不食待看心情。

好巧不巧,小杨氏来寻她说话,恰闻了这一桩,眉一挑,笑说:“她那是得罪了我,得罪了林家,不差人向我来赔罪,反倒巴巴地往你这里送吃食讨好,难道只怕开罪了你,不怕开罪了我不成?”

蒋含娇被她逗得一乐,遂笑道:“不如姨母吃了,只当是她给你赔罪了。”

正是她这句话,小杨氏吃了那碗梅酪羹以后,就口鼻流血,倒地不起了。

整个云阁忙得乱成一锅粥,请了几位郎中来看,十个有八个都说救不成了,这是中了剧毒,唯有一个游医,说这毒伤了心肺,除非去京城寻御医,或许还有转机,可就算治好,往后也会落下隐疾,折损寿命。

蒋含娇又惊又怒,只差眼中冒出火来,将下毒之人烧成灰烬都不解气,她突然想起上一世姨母活得也不长,待她去了京城不到两三年就得病去了,本以为这一世有她在,姨母又一向康健,再不会出事,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命运捉弄,更让她感到懊悔的是,那毒原先是朝着她来的,姨母不过是恰好碰到,替她受了过。

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来,蒋含娇拿了自己贴身之物给江梅,让她立马去冯家,请冯夫人和冯将军相助,一面又叫了十几个粗壮的婆子,直接闯到二房院子里,把二夫人连捆带绑给绑到了云阁来。

二夫人一头雾水,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到那些婆子毫不客气的押着她,跟押着犯人一样,大吼大叫道:“你们给我松开,你们凭什么敢这么对我,下贱胚子,凭你们也配!”

蒋含娇从内室出来,面若寒霜,她平素虽跋扈,亦不会越了规矩,但这个时候,只是冷冷一笑,“蒋罗氏,你本是秦淮河畔的一个小小渔女,当年看中蒋家财大,未有婚约,先珠胎暗结,这才进了蒋家的大门,怎么,如今倒嫌我云阁的人下贱了,那你当年岂不是可谓是德行败坏,恬不知耻了。”

二夫人最忌恨别人提她的出身,以至于蒋府后面进来的丫鬟仆从还有许多不知道她的出身,如今被蒋含娇这么光明正大戳穿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色顿时青白交加。

她手被强行扣押在背后,动弹不得,只能那一双眸子阴狠狠剜人看,“蒋含娇,你是疯魔了不成!我是你二伯母,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押过来,眼里还有尊长吗!”

蒋含娇懒得与她说这些,兀自落了座,凉凉看她一眼,没有半点虚以委蛇,“那毒,是不是你下的。”

二夫人愣了一下,方才她只顾着自己是被押过来的,完全没注意云阁的情形,听她这么一说,才发觉周遭气氛十分凝重,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很不友善,她本就是个色厉内荏之人,气势不由弱下去几分,反问道:“什么下毒,我为何要下毒?”

抓着她手的一个婆子啐了她一口,“就是你派人送给我们姑娘的梅酪羹,林夫人吃了以后就此口吐鲜血,昏迷不醒,郎中都说是重了大毒,二夫人,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居然要谋害我们姑娘!”

二夫人听后大惊失色,忙辩解道:“我没有,我没下毒啊!真的不是...”

说到一半,她突然瞳孔急剧收缩,看样子是想起了什么,尖叫一声,“蒋庆詹,你个王八羔子!”

她挣扎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到蒋含娇脚下,“四姑娘,你听我说,这毒...这毒不是我下的,是你二伯父干的,是他给了我梅酪羹,说让我拿去给你赔罪,我起先还纳闷他一个整日里醉死在酒里的人,怎么会惦记起这个来了,原来竟是拿我做替罪羊啊!”

蒋含娇也怔了一下,着实没想到会是她那位二伯父,在她的记忆中,她这位二伯父可以说是人生失败的代表:出身不差,又是嫡出,但丝毫没有上进心,只知道啃家底。

等到了成婚的年纪,又被一个小小渔女给圈住了,娶了个对自己对家族毫无助力的妻子,而后这么多年,但凡她见到这位二伯父,要不就是在喝酒,要不就是和二夫人吵架,逛花楼整宿整宿不回来已经是常态,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再没有比一事无成更为贴切的了。

这样一个一事无成的人,为何会对自己下这个毒手,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呢,蒋含娇百思不得其解。

二夫人还在咒骂着自己的夫君,怨恨他把自己推进了火坑里。

“如今他人在哪里?”蒋含娇打断了二夫人的话。

二夫人骂久了,脸上挂了两行泪痕,“他将梅酪羹给我以后,就说要出去吃酒了,我也不晓得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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