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果马修死了,他可以用这个理由发动全国进攻斯坦利,如果彼得死了,失去国王领导的斯坦利也将会变得脆弱不堪。
还没等有人敲门通告,屋内的人将门打开了。查尔斯仰起头看着站在门后身材高大的骑士,他一身暗黑色的铠甲,短短的黑发犹如是倒刺生在头上。男人冷峻的目光扫视着查尔斯,那神情似乎自己是个身带武器的刺客。
“晚上好,弗兰克爵士。”查尔斯并不是很喜欢和这位大人打交道,他看起来像头随时会奋起咬住人咽喉的狼,“马修陛下邀请我今晚过来陪他聊聊天。”
并不友好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过,直到他身后有个声音响起。
“查尔斯,你来了!快进来吧!弗兰克,别这样凶巴巴的。他是我的朋友。”
屋里那个声音年轻爽朗,查尔斯推着轮椅进了屋,在快到台阶的时候,身后的骑士忽然过来,伸手将他的人与轮椅一同抬起,年轻的北境领主发出轻微惊呼握紧了轮椅把手,对方却出乎意料温柔的将他在平地上放下。查尔斯舔了舔嘴唇,低声和他说了句谢谢,马特的声音吸引了他目光:“有时候弗兰克就是这脾气,其实他还是挺温柔的。希望他没吓着你,查尔斯。”
“并没有,他在您身边让我觉得您的安全是有绝对保障的。”
坐在车木式结构软垫椅灯凳的年轻人朝查尔斯的方向招了招手,他穿着一身杏白色高领外衣,领口上镶着一圈暗金色压边。袖口为了方便拆去了原有的装饰物,光滑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磨的发亮的黑色小手绳。为保暖,他在外面还披了一件藏青色的毛线套衫。马修让弗兰克把酒拿来。
“你吃柠檬吗?”
听见他询问,查尔斯点了下头:“我基本没有什么是不吃的,马修陛下。”
“哎,我的王冠都被人抢走了,何必还叫我陛下。”
他有一头柔软的红发,略方的下巴,高挺、英俊的鼻梁,笑起来嘴角微微上翘好像撅起来似得。由于眼疾,他的眼前缠着一块黑布。和彼得一样,他们俩一副年轻人的面容,不管面对的情况有多糟糕,这两个小家伙总能找到调剂的方法。查尔斯推着轮椅到桌子边,他看着马特准确无误的把手里的酒杯放在他们两个人面前。弗兰克离开了一会儿很快回来,手里抱着一只天鹅颈铁红色的酒瓶子。马特朝他招招手,让他把酒瓶给自己。
拔开酒瓶上木塞的时候,马修还和查尔斯说起玩笑话来:“从前为我开酒瓶的都是些可爱的小姑娘,但自从踏上逃亡之路后,我只能自己开了。在此之前弗兰克已经捏碎我七八个酒瓶子了。”
“看来您的骑士力气大得惊人。”
“他可不仅仅只有力气大。”
查尔斯想如果他能看见,此刻一定会俏皮的朝自己眨眨眼睛。马修打开酒瓶,在查尔斯伸手向接过斟酒之前准确无误的把这些饮品倒入杯中。他从桌上的白瓷盘夹了块柠檬片放进去,将酒瓶放在桌上。感觉到客人的沉默,马修举起杯盏轻笑着开口:“怎么了,查尔斯,你怎么不说话。”
看着他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查尔斯又瞥了眼年轻人手边的那根盲棍,颇为不好意思道:“我……我刚刚只是在想,您的动作看起来真不像是一个失明的人。”
“我说了,巫医虽然没能还我光明,但却让我拥有比一般人更敏锐的感官。我甚至能听见您思维,虽然微弱、隐秘,可我还是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声音。”与他碰了碰杯,马修“盯”着查尔斯的脸,“尝尝吧,是梅子酒,用科尔林地产的青梅酿制的,出口斯坦利得数目貌似不是很多?”
“科尔林地吗?那我是应该好好尝尝了。早几年我游学的时候其实曾经到过赫拉南端的一些城市,那儿更炎热、潮湿,不过水果确实很好吃。”
“您有特别喜欢的吗?如果有,以后我可以定期给你送点。”他的语气听起来已经对于未来颇有信心了,感觉到了查尔斯的些微停顿,马修继续说道,“海梅、香蕉、荔枝、凤梨,如果您没有什么偏好,我也许可以每一种都送一点。北境的肉食令我着迷,不过水果蔬菜确实很少。据我了解,斯坦利粮食主要产地在南方蜘蛛山谷一带,是吗?”
“是的,马修陛下。农业方面,由于斯坦利水域面积较大,相对来说较弱一些。基诺沙地理位置偏北,大部分植物都很难在这种寒冷艰苦的条件下存活。”顿了顿,查尔斯保持得体微笑抿了口酒随口问道,“不过陛下您又何必费心为我送水果呢?彼得陛下年纪小,他应该对那些更感兴趣才是。”
“他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也会送——而你,查尔斯,你也一样是我的朋友。”
“谢谢您陛下。”
“有人告诉过我,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我,有趣?”
马修点了点头。查尔斯笑了,他笑的时候舌头微微舔了舔上嘴唇:“我可不认为有趣是个适合用来形容我的词。您应该和我们史塔克大人见见面,如果您见过他了,一定会认定我的无趣的。”
“是吗?可我却觉得您是一位非常有意思的人。”
查尔斯笑容腼腆。那位国王又道:“查尔斯,彼得告诉我,你在朝政上非常有见解。不知我是否能向你询问几个问题呢?当然,你完全可以拒绝,鉴于我的身份说到底还是邻国的国王。”
男人眨了眨眼,他迟疑片刻后,还是温驯地答道:“只要不要涉及到我国的一些隐秘问题,我都能为您解答,陛下。我相信,您和彼得陛下一样都希望两国能互相合作繁荣发展,在这种情况下,您的国家强大能促进我们国家的强大,所以……如果能为您答疑解惑,何乐而不为呢?”
“哦,查尔斯,你可真是一个不错的政客。”这句话并无嘲讽之意,是马修真心实意想夸奖他的,“放心吧,我不会问那些令你为难的问题的。我想知道无非一件事:你觉得已经眼盲的我应该如何,保住我的王冠呢?”
查尔斯没有说其实您已经失去王冠了,这件事刚刚马修已经拿来自我打趣过。
“菲斯克的统治维持不了多久,我们都知道这个。在来的途中,我见过那位……拥有异术的异族首领,相信在你们里外配合之下,我会回到我应该回去的地方。”马修的指尖一圈又一圈摸着玻璃杯外壁,“回去是必然的,但回去以后呢?未知,令我感到有些害怕、惶恐。并不是我放不下手中权杖,而是一旦我放下了,引起的厮杀、争斗会更加血腥。”
“您害怕您的族人互相残杀?”
“我害怕除却我的族人,有更多人想要效仿菲斯克带上王冠披上金袍手握权杖。”查尔斯看着年轻人长叹了口气,那些深陷政治旋涡中的人都是一样的,谁都不愿永远被别人踩在脚底下。如果向上攀爬的代价不过是他人的流血牺牲,他们会毫不犹豫通过这种方式去谋求他们想要的东西。
查尔斯打量着他的神情,马修陛下面容上出现的担忧无奈与彼得极为相似:“您应该能与我们陛下成为较为交心的友人。”
“嗯?”
“您和他很像。我说的不是外貌——当然,外貌上你们两个看起来也都英俊年轻。”查尔斯组织着语言,思忖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您也与他一样,是因为不愿看着更多人牺牲,才不得已将权利握紧在手中。”
“那么,您给他的建议是什么呢?”
“让那些觊觎您权位的人感到羞愧,陛下。”
“羞愧?”
“是的,不是害怕,不是敬畏。是羞愧。”
马修探过了身子:“这个答案可真有意思。你的意思是让那些人自动产生自己配不上这权位的念头吗?怎么可能呢,谁会傻到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
“如若您的手腕足够强力,政治方式正确统治安稳,没有人会抢夺走您的权杖,陛下。即便您双眼已瞎。可刚刚我已经看见了——您这样又与明眼人有什么区别呢?统治的方式有很多,残暴血腥方式并不适合您。通过这段时间短暂的相处,我相信您也不会用这方式。”
“如果我没有听错,查尔斯,你甚至都没有建议我讲那些叛臣处死。”
“告诉我,陛下,如果您重新回到王座之上,您真的会处死那些臣服菲斯克的臣子吗?”查尔斯看着他面上出现的犹疑,“您不会。您知道他们只是懦弱,并不是没有能力,一个国家不可能每个人都百分百忠于您,但这个国家需要这些人来继续工作,让整个国家能继续运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