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当年从白金之王的脑袋上取下皇冠的人不仅是你们。”
“成王败寇,你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彼得说,“你说过你对你父亲所作所为并不看好,我想你一定也是通晓这些。所以告诉我,哈利——”彼得沉下脸色道,“你既不想要我施以同情,又拒绝我对你伸以援助。你究竟想要什么?”
“一份自由。”
“我说了我无法赦免你。我也没有能力破解你身上的诅咒。”
渐渐有士兵围过来了,哈利看着暗处刀刃银光闪烁,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眼睛:“彼得,我确确实实不想杀你,但是只有你能够救我。我需要你的鲜血,能够覆盖所有符文的鲜血。你看到这些符文了,它不仅限制了奥斯本,它在吸吮我的生命力。我想活着,殿下,这就是我最卑微的祈求,我只想活下去。”
他抬眼看着彼得,目光之中闪烁着悲哀的疯狂。
“我不想因这折磨变成魔鬼,彼得,你不会想看见的。我曾想过继续隐瞒,但是今天,今天我们既然都站在这了,我向你全盘托出,彻底坦白——我只想活下去。这个诅咒会杀了我,我只想活下去。”这一次他上前了一步,他颤抖的握上了彼得的手腕,“我知道我做的事你未必会原谅,但是……我祈求你,彼得,请不要因此背弃我。只要您愿意治愈我,只要您愿意将您的血给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回报你。奥斯本家族永不复兴,心甘沉寂。我发誓,彼得,我发誓!”
彼得看着他眼中的疯狂,他感受到对方掌心低温,感受着他手指纤细而用力,感受着他的指甲深陷在自己的肉里。
“不。”
许久,他终于回答。
“不?”
绝望笼罩住眼前的年轻人。
“哈利,你所做不是为你自己存活,也不是想求我谅解。”
“那你以为——!”他拔高了音量。
“你只是想要报复。”彼得却依然冷静答复。
那句“血债血偿”,那关于“害虫”的谩骂。奥斯本家族忠臣不少,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离开旧主绿魔转而侍奉红狮。
“玛丽·珍对你所说深信不疑,因为她爱你,她若爱你便不愿去想那些可怕的阴谋诡计,毕竟任何一个都会把你推入不复深渊。可是哈利,”彼得用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可惜我只是你的朋友。我多想你跳出那些家族称谓,我反复告诉你,我只希望我们维持彼得与哈利的友谊,可你不愿。”
“我们无法——”
“我们可以。你不愿只是因为:如若没有‘帕克’你也就无法对我施加报复了。”在他手轻轻挥下,那些披甲士兵冲上来按住了年轻奥斯本的肩膀。
彼得目中有失望:“哈利,我多希望我们还是那个村庄里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啊。”
第37章
其实彼得早就应该想到,只是他不愿将这罪名安在过去挚友身上。五年,他还记得当初在谷场那个和他一起戏耍玩闹的瘦弱少年,他甚至能清晰记起对方咳嗽时的音量和动作,他眯着眼,嘴微张,脸上是点点雀斑。
可现如今占据他记忆的,却是哈利身上触目惊心的符文,那深绿色的疤痕蔓延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占据着他的身体,如他所言——吞噬他的生命。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应当让自己旧臣来刺杀他。别人可以,王都的那些王族贵胄,那些佞臣贼子,那些蛇蝎妇人。但哈利,不,哈利不行。就算他是奥斯本也不行。有的时候彼得就会这样甚至有些孩子气的愤怒起来。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不解释,他甚至不愿解释。
彼得遣散了跟随着他的士兵走回房间,开门时,床上雇佣兵手垫在脑后无聊看着床幔,在听见声响时马上坐了起来。
他正要开口,少年却伸手环住了他。
“先别说话。”
男人松懈着肩膀,迟疑后,还是把手放在了少年后脑。
“抱着我,等我睡着好吗?”
他听着少年这样开口。韦德搂着他在床上躺下,他没有开口让他脱掉潮湿的外衣,也没有说让他换去这身深蓝色的礼服。他就如对方所言安静的给予这个拥抱,他伸手,拇指摩挲着少年柔软的耳廓,手指插进他的发间,感受着他的鼻息喷吐在自己颈上。
“嗯。安心睡吧。”
他就这样上身赤裸怀抱着少年等待他入睡。其实在彼得离开时,他就已经猜到了大概,关于那名叫哈利的药剂师,他早在五年前被派遣去奥斯本府邸执行命令时其实就已颇为熟谂。他认识这位小公子,也亲眼见到家族败落之后他的生活曾如何悲凉伶俜。
他曾是一位奥斯本,显赫时财富足以与史塔克相匹敌的奥斯本。他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即侍奉过旧王,也臣服于新王。奥斯本一直以来最不甘心的只怕莫过于当年征战纷乱之中,夺得王位的是毒蜘蛛而非自己。
谁人不会眼红原本屈居一隅的无名家族忽然有一天谋权篡位夺得大统头顶王冠呢?只怕奥斯本对那王座早已觊觎非常,老奥斯本借当初陛下生病忽然发难也就不足为奇。可世道到底与当初不同,当年帕克可以砍下白金之王的脑袋坐上银座带上那顶镶了红宝石的珊瑚金冠自立为王,奥斯本却不能这么做了。有太多势力会干扰、阻止他,各大家族也好,光照会、复仇者军团还有北境的X联盟。
韦德略微叹了口气,他最厌烦就是这些事情,实在是弄不懂权位之争诱惑在哪,非得用命去拼那些明明自己早已能享受到的荣华富贵。
人若死了,那就什么都享受不到了,可偏生总有那么多人会有幻觉,觉得自己定然有命去享受。
他又低头去看抱着自己的少年,短短几个月迅速成长,所有的一切来得太快,却从未真正将他压垮。这可能是最吸引韦德的一点,他总能给他带来这些吃惊,这些隐忍、宽容,这些果断、决然。
彼得·帕克,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殿下。宁可背负,也不愿选择逃避的男孩。他像火绒一样在自己的心口滋生,只要有一点火星吹拂,立马就能生烟起火,终成燎原之势,冉冉发光,难被熄灭。这一点星光是他早已忘却的,却因为这个男孩重新燃起。
有的时候他觉得眼前这个男孩就像是他幼年曾在基诺沙的漫天雪地里看见过的猩红木,一片银白之下,唯有那株树红如鲜血,伫立风中。
少年呼吸趋于平稳,渐入沉睡,韦德收紧了手腕。
其实今日讲这些话趁机说出说到底还是有些卑鄙,男人知道,少年希望自己能守护在他身边,所以他逼迫着对方做出选择,回应感情,或者彻底远离。并且他是如此有自信少年最终选择必然是前者。
他需要他,他能感觉得到他需要他,就如同他难以将其割舍一样。人如蛾蝇,有趋光本能,长居严冬黑暗更易对此上瘾。
埋入他体内的药物也开始起了作用,昏沉睡意袭来,男人终于也阖眼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沃森家的地下水牢之中,瘦削的青年借微弱的光火扫过自己身上的符文,疼痛如虫咬嗜这他的五脏六腑,有一股力量在他身体中翻腾。那束缚着他的疑虑正在一点点消散,他佝偻起了背,浑身冷汗直冒,像是一把刀刃想要从他身体内部劈裂而出。哈利跪坐在湿稻草上,他额头青筋凸起,那些符文散发出诡异的绿光,光芒盖过了文字,借助着原有的诅咒之力,渐渐描绘出一个新的图腾。
那是一张脸,青绿色怒目尖牙的恶魔之脸。
唤醒韦德的是浓郁的腥臭。男人睁开眼,天边虽乌云密布,但依稀可见天光,说明一夜已经过去,此时天已大亮,同时也说明——不知为何他离开了怀抱他想安睡一夜的小殿下,出现在了外面。四下望去,木林茂密,略动脚趾,脚下泥泞。
密林盆地的沼泽地带。
雇佣兵挠了挠头,他身上竟还是昨夜绕在腰间的毛巾,浸泡在泥水里的双脚隐隐有刺痛传来,韦德相信自己绝没有梦游恶习,可眼下情况,竟像是自己在睡梦之中走过这么长的一段路程,站在了个他甚至都不认识的沼泽地里。
男人打量了眼四周,决定先朝城堡所在南面走去。索性林地不算太密,而他也没有走出太远。没过多久,花塔再入眼帘。此时天已大亮,雨后凉爽的风吹拂在他身上,他沿着河岸靠近玫瑰湖,晨起的渔民正摇船离岸,然而并不见人撒网捕鱼,只能看出他们面上行色匆匆,严肃凝重,聚集在了玫瑰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