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眼神阴沉的打量着他。
“所以,五天,奢侈淫靡的生活已经把你的口袋挥霍的差不多了吧,是时候从酒池肉林里爬起来干活了,大猫咪。”
“你能付给我什么呢?”
“钱?女人?酒水?”韦德摊开手,“哦,对了我告诉过你我的新东家了吗?”
“呵,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王储?”
“看来你的消息挺灵通的啊。”
维克多不以为意:“整个地下世界都传疯了,你知道他一颗脑袋值多少钱吗?”
“那我可就真的不知道了。”
“有人说,发布悬赏令的家伙愿意用一座小岛和与那位王储等量的宝石作为回报。所以现在,你要雇用我?那岂不是给我一个天大的机会?”
“哈哈哈哈小岛和宝石。这真是我这一个月来听过最搞笑的事了。”韦德拉过一张椅子,整个人斜坐在上面,“这世上最富有的家伙是史塔克,除了他可没人能为一颗脑袋付上这么贵的价钱。”
“说不定真是史塔克。”
“你不是小孩子了,维克多,离开北境以后你的脑子也一块放在那了吗,还是说你落在了刚刚出去的姑娘腿里?”
维克多终于也正色起来,他摇晃着从地上站起,陶瓷酒壶摔碎在地。韦德始终看着他,他静静等候着眼前这个醉汉稍微清醒一些,给他答复。
“如果是这样。”
他终于抬头望着韦德。
“我们最好从窗子一块跑出去,不然我可不会付这对东西的赔偿金。”
“说的没错。”
解决完和剑齿虎的这桩生意,韦德拍了拍已经空空荡荡的钱袋。夜里除却红灯区尚有人声,别的地方归于静谧,夜色浓稠,偶尔能听见有孩童哭声从屋宅之中传来。
夜幕深沉,灯火归灭。
第20章
等到回到旅店的时候,大门已经紧闭,等了半天才等来已经有些睡迷糊的伙计开门。
拒绝了伙计递过来的灯烛,男人轻手轻脚上楼进屋。然而才在自己门前停住,就能感觉屋里另一个人仍在。
韦德转过头,漆黑一片的屋中,彼得托着头安静的看着他。
“啊,你还没睡?”
男人挠着头走到桌边,对方抬头看他,给他递过一杯水。
“你也才回来?”
他拿杯子的手一顿:“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彼得摇了摇头,这让男人心下略微松了口气。他把杯子放下:“所以……怎么了?”
“我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傍晚时在教堂里看见的事物,“我脑子里现在乱糟糟的,根本睡不着。”
韦德的打量着他的神情:“……你介意让我知道理由吗?”
“韦德。”
“嗯,我在。”
“这世上真的是有魔法存在的吗?”
他没想到年轻人开口说的会是这句。但考虑到他的身份和另一位老人家心急,确实是会让这个乡村少年过早去接触这些。
韦德如实回答,他没有想要隐瞒:“是的。在这个世上魔法是存在的。”
“包括我?”
“您是一位帕克,当然也包括你。”
彼得默然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手掌心里的纹路和因为常年乡村生活在掌间留下的茧。
“我真的,很难想象。一夜之间我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希望’,然后我的生活天翻地覆,我的亲人因我亡故。”少年低声开口,带着些许叹息,“现在我又被人告知,我的血液之中流淌着一些来自远古之时的‘馈礼’,我不只是‘我’,我可能会变成一个为人所畏惧的怪物。”
“据我所知‘蜘蛛帕克’是你的荣誉,不是怪物。”
他重复、强调。
“你不是怪物。”
韦德握住他的手掌,看着对方抬头望过来。
“你不是。”
彼得说:“卡特叔叔在我面前几乎变成了一头蜥蜴。我很害怕,韦德,我真的……这事情已不仅仅是荒谬了。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梦,一场噩梦。梦醒了,我还是那个乡村男孩,和我的叔叔、婶婶一起生活。他们照顾我养育我,一切都没有变化。”
他略微停顿,最后失落的垂下了头。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梦。”
本叔曾说过他早慧,自幼虽然顽皮,但机智聪警又善观察,所以他才会对周围一切日渐心存疑虑,惑情难消。
也正因这份早慧,时至今日,彼得不论如何也难以说服自己这一切虚假。他知道这些都是真的,所有的这些都已切实发生再也无法改变,时光无法倒溯,死者难能复生,他除了一步一步踏入未知,别无他法。
难能糊涂。
韦德没有出言安慰或者劝说,他只是把腰间的匣带取下,将武器放在桌上走过去抱起他:“别想那么多了,睡吧,明日我们还需启程继续北上。”
少年的头靠在他肩上,他闭上眼睛,手抱住了他的肩膀。
男人感受着怀中份量,这个大男孩日渐长高,可是这一段时间旅途颠簸却并不见得增加了体重。他把彼得放在床上,他抚了抚男孩额上碎发:“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彼得合上眼睛,他侧过身来握着对方的手。
“谢谢你,韦德。”
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些。
“真的,谢谢。”
留了一道小缝的窗有风吹进,韦德替床上的人紧了紧被子,任他握着自己的手。他靠在床旁的木柜上,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等待少年呼吸逐渐舒缓,却仍未把自己的手抽回。守夜人的脚步在屋外泥泞地面上响起,后半夜风大了起来,把窗吹得紧闭,婆娑树影摇晃,犹如地府恶鬼舞爪。雨水落下,拍打在楼房墙面上。
距离黎明应当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男人望着少年眉头微蹙心事重重的睡颜,情不自禁伸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心。
“我并不只是想要您的感谢啊。”
他低声。
“但,仅仅只是您的感谢对我来说也弥足珍贵。”
重新上路,出海光城之后便是平原上最难走的那一部分。绿石平原东南部怪石嶙峋,因秋季多雨多风,许多草地湿滑,马车容易滑脱。车队的行进速度比之前稍微慢了下来。昨天下午晴朗过后,从早上起又开始下着大雨。自海光城出发一路向北,行数天都未看到城市,只偶尔有几个小村庄而已。潮湿寒冷的空气夹带着平原枯草气息,冷雨淋漓,数日不停,夜晚扎营时,总觉得周围一片都潮湿的很,似乎随时都能拧出水来。
因为大雨,夜晚营火无法点燃,所有人只能靠着湿气入侵的那些衣物被褥聊以抗寒。整个营地唯一一点光亮只有康纳斯与彼得所处的那只帐篷。
韦德嚼着嘴里的草根坐在简单粗陋的避雨棚下,他心不在焉擦着自己的长刀,偶尔附和两声旁边工人们低俗的玩笑。
康纳斯抓紧一切时间与机会为殿下灌输知识,殿下又是如此聪慧之人,不论他教习多少,少年总能悉数消化。韦德能感觉到那些发生在少年身上的细微变化,他的言行举止,平日谈吐越来越和一个贵族靠拢。
这是好事,他心想,这样他才能够在那个人吃人的王都之中生存下去,甚至加入到那群贵族的游戏之中。
等等,他又打断自己,或许他将会成为那个主宰游戏走势的人物。
这离萨默斯主城不远,如果他算的没错,明天应该就能到了。韦德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自己的两把长刀。
“你们干净得简直不像话了。”他说。
雨水与腐草的气息蔓入他的鼻腔,混杂着那些下人身上的酒水、烟草味。韦德擦刀的手忽然略微一顿。
气味之中多了些陌生的东西。
血腥味。
来不及做过多思考,韦德下意识将刀握紧朝着帐篷的地方走去,然而未等他行至,一支箭镞破空而来。男人飞身上前,斩断了尾羽,前段却还是穿破了帐篷,打翻了油灯。
“有人偷袭——!”
看到那群家伙都从马车底下掏出武器、盾牌朝帐篷处围过来,韦德一把将彼得探出的脑袋按回去:“乖乖呆在这,我去把那个混球揪出来。”
“可——!”
“听话!”
他阻止了少年拔剑跟着自己出来,迅速对那帮侍从做了护卫安排之后,韦德马上朝着剑飞来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