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欣然扑倒玻璃墙前,她以为这样就能让温之卿的自尊心受挫,可温之卿只是捏了捏放在膝盖上的手,神色怆然。
他的成就如果没有自身的足够底气如何能建立,祁少师只是为他提供了一个没有黑幕的外部环境。
乔欣然疯狂的爆发后是瘆人的魔怔表情,“他那么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啊,他从出生那刻起什么没有?祁家能给他一切,哪怕他是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废物!”
“可他却不选择留在京城而是来了江城,哈哈……祁少师也有无能为力的一天啊,为了拥有更大的权势,拼了命地往上爬,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他能坐上更高的位置,只要他妥协几分,接受外面人的贿赂……”
温之卿摇头,目光坚定不移,“不,不可能,少师不会迷失自己的本心,他所处的圈子再黑,他也不会把自己染脏!”
“对!他是没有妥协,可那又如何!我本来也没指望能成功,你以为只有你了解他吗!我要的,是打开一个缺口,足够我使计陷害他!”
温之卿终于控制不住低吼:“你怎么能!你不是喜欢少师吗!你既然喜欢他又怎么能舍得伤害他!”
乔欣然仰头大笑,边咳血边嘶吼,“这就是攻心计啊!哈哈哈!谁让他答应和我订婚又反悔,谁让你是他唯一的弱点!你荣幸吗,温之卿?你是他唯一的弱点,你害死他了,他明明有机会脱身反攻的,可你绝了他所有的希望,咳咳咳……”
“什么?!”
“他在江城的别墅被围的时候,咳咳……早已死意已决啊……咳咳,因为你,从来没有给过他在一起的一点机会和希望……”
“害死他的真正凶手……是你!”
在乔欣然凄厉的笑声里,温之卿脚步趔趄离开了这个病房。
祁穆师冷冷扫一眼里面发狂的乔欣然,“你倒是会揣摩人心,可你这种水平,也就只能伤害温之卿这种人畜无害的人了。”
乔欣然抑制住心里的恐惧,冷笑,“这样不好吗,我现在做的难道不正是你们想要的结果?你们祁家哪个不是巴不得温之卿出点意外,免得他碍了祁少师的路,耽误你们祁家发展。”
反正她也没有活路了,还不如求个痛快点的死法。
祁穆师扬手让人进去打针,“不要以你女人的狭隘心思揣测别人,只要小六够强大,我们谁也不会阻止他喜欢谁。”
可是人无完人,谁又真的能强大到无所不能呢?包括他自己也做不到许多事。
可这就是他们祁家的家风,你可以任性,但你必须在你权利所属的范围内任性,否则只能弃车保帅。
低调的林肯驶入繁华的市区,十字路口亮起红灯时,后座的温之卿突然出声说要下车一个人走走。
祁穆师看看他苍白的脸色,抬手示意司机打开车门,自己也跟着下车了。
温之卿下了车就疾步快走起来,那是毫无方向地乱走,穿过一辆辆等绿灯的汽车,不管不顾走到马路对面。
正当祁穆师以为他要闯红灯过斑马线去拉扯他时,一辆汽车疾驰而过,温之卿突然停下脚步泄力般蹲下,仿佛双腿支撑不住,全身泄光了力气。
绿灯亮了,无数双脚从他身边经过,他先是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眼神迷茫又无助,然后把头埋在胳膊和腿间,身体微微抽搐着好像是在无声闷哭。
这不是后怕的哭,他就是难受,一股无名的巨大力量催着他悲痛,眼眶无法控制地湿润落泪,这世上人这么多,他独独再见不到那一个人。
红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第四回 的时候,祁穆师挥手叫来保镖送温之卿回去。他还有公务处理,没功夫陪温之卿感伤死者已矣。
保镖跟在温之卿后面,看着他回了在江城的公寓,又等到他的妹妹,也是著名女星温心柔上了楼才离开。
温心柔在影视基地拍着戏,突然收到祁穆师带走了温之卿的消息,急匆匆请假赶过来,看到温之卿又恢复了两年前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心里恼恨不已。
明明温之卿回了乡下的老家休养之后,已经差不多淡忘了失去挚友的痛苦,偏生祁家的人还要再来横插一脚,打量他们祁家的人是人,温之卿就没人心疼了吗!
这一开口,她语气就有点不好了,“安安,你还要为他难过到什么时候,死者已矣,你总是要往前看的!”
温之卿捧着一本同学录轻轻地说,“这世上,最不该忘记他的人就是我。”
温心柔深吸一口气,“你都知道了?”
“你们都知道,可你们都不说。”
“是,我是早就知道祁少师对你什么心思,他是对你有情,可不管他有多么情深意重,你对他只是单纯的友情不是吗?你没有义务必须回应他的感情!”
温之卿闭了闭眼,“所以,任他情深意重,我也无动于衷?我这样做,和薄情寡义有什么区别?”
“安安,你从来不欠他什么,”温心柔走过来,在沙发上坐着的温之卿面前蹲下,“他会死,是他们自己官场上的那些腌臜事造成的,与我们这些平常人何干呢,更和你没什么关系。”
温心柔说完就见温之卿朝她凄凉一笑,“柔柔,你以为感情是能简单衡量的东西吗?你觉得我不欠他,我却觉得,还他一辈子也不够。”
温心柔愣住。
温之卿平和的神色慢慢激动起来,“这世上有什么不可能?河水能逆流,南极能融化,就是太阳有朝一日也会从西边升起,我们差的,不过是挑破那一层窗户纸,我可以试着喜欢他、爱上他,我也可以试着接受和他亲吻、拥抱,甚至做.爱。”
声音一瞬间失控,温之卿把脸埋在手心里轻声呜咽,低低的抽咽声让温心柔哀恸不已。这种隐忍的男人哭腔,任谁听了都无法不动容。
“只要他说出来,只要他说出来……我都可以答应他啊,我可以学的……”
“可是他怕伤害我,唯恐让我为难,因为你们都怕伤害我,所以你们宁愿瞒着我……”
“你们都想保护我,可是……可是少师……少师……他该多难过……”
温之卿抽咽着抬眼,琥珀色的瞳孔闪着泪光,“他有多痛苦,你们知道吗?我……我也不知道,这些年,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有一个人啊,他该多难过……”
“你们处处以我为先,谁为他着想过?没有,没有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安安……”温心柔抱住温之卿,眼里也湿润了。
她到底心肠软,不喜欢祁少师也是站在家人的立场,为了温之卿好,温之卿想着念着的人死了,她也替他痛苦伤心。
“你们不要说对不起,你们都没错,是我不好,是我太笨太蠢,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他……我怎么能这么蠢!”
温之卿挣开温心柔的拥抱,一挥手,扫掉了茶几上的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几个月积蓄压抑的痛苦自责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温之卿疯狂地用手砸玻璃制的杯碟、镜子和橱柜等各类东西。
他在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宣泄内心的苦闷和痛苦,他就是这样的人,宁可让自己受伤也不会牵连别人。
温心柔重新抱住他的时候,他跪在一地碎玻璃上,双手都是滴滴嗒嗒流淌着的鲜血。
“安安,你别这样……呜……安安,我求你了,你要好好的啊……”
温心柔仰头把眼泪收回去,她要坚强,温之卿的头就脆弱地埋在她腰上,滚烫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服。
“他死了,柔柔,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叫祁少师的人,我想再见他一面,就一面,你们把他还给我好不好?求你们,我求你们把他还给我……”
“我不管他以什么身份,朋友也好,爱人也好,我只要他留在我身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呜……哪怕是一面也好,我就想再见他一面,和他说,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他怎么能让他遗憾地离开呢。
温之卿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不过就是遇见了一个祁少师,陪他一起笑,一起闹,一起走过春夏秋冬,无所谓情至何处,唯望一路有他,直到时间尽头。
可如今都没了。
无人解他心里意,无人与他相视一笑渡余生。
哭累的男人倦倦睡去,连梦里也不得安生,尽是噩梦,一遍遍回放着那只点着他心口的手无力垂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