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男寡女(28)

作者:冷得像风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当时,我父亲和母亲刚落户到小村庄不久,已经跟另外一家村人,说好了,长租对方闲置的一处南屋两间住,而且,一年租金,就是象征性给50块钱。

这象征性的50块钱,在当时,却也是大钱。算是一个小工,近一个半月的总收入吧。

可他这个“亲舅舅”却半路截道,非要我父母,过去帮他看旧家,住在他旧家那里。没住一年呢,这个”亲舅舅”,跟自己已经结婚的大儿子闹翻了,被大儿媳,从五间大新房里,赶了出来。

赶了出来,也就赶了出来了,谁家还没个婆媳矛盾呢。

旧房子,不是还有西屋和堂屋四间吗?

可这个亲舅舅,却非要我父母,提前搬走,而且是一点儿迟缓都不给,为这事儿,吵了七八十来回。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农村的房屋,还是非常紧张的,不像现在这么空闲。再去找人家那个村人的闲置屋子,已经被另外一户长租了。

无奈之下,父母只能带着我和弟弟,一起搬到,刚刚盖好不久的新房当中。

可这一搬,就种下了病事。这也是我终身,恨这个所谓的亲舅爷,甚至连带恨上我父亲的根源。

……

这座新屋子带给我的第一次兴奋跟钱有关。春夏之交,父亲母亲除了盖房子的事情,种地这件事情还是不能落下,那关系到全家一年吃的粮食问题,况且,还有公粮要交呢。

于是,忙得抽不开身的父母,就让我去交买砖的砖钱。我记得很清楚,母亲用一截红头绳把钱扎好,那是2300块钱,砖的数量,我记不清多少了,但肯定是以万计的。钱都是旧钱,50、100的居大半,另外都是10块5块的,扎在一块儿,绝对有现在3沓万元百钞厚。

父母把钱放心地交给了我,放在书包里。本来想乘上午上课前的一个小时空档,直接交给临近那个大村子砖厂的老板,后来又一想,怕我一个小孩子说不清,别被人给昧着良心给收了,这种事情,在当时的农村,屡有发生。

于是,母亲就让这个村子的我小舅舅在砖厂门口等我,跟我一块儿交钱,让他来说明情况。

这充分说明,那个时候的安全环境那也叫一个好啊,绝对不逊于现在!父母根本不担心我的钱会被抢、被偷、被骗,只担心我说不明白买多少砖,什么时间送过去这些问题。

还有,担心商人式的砖厂老板,明着昧。

但我那颗12岁的心,却狂跳了一路。我认为这是一笔巨款,2300元啊。那个年代,传说中上大学,一个学期,也就带百十来块钱吧?我一直担心有人半路把我打劫了,就像老鼠一样,专找墙角走,引得路人不断看我,甚至一个和蔼的大妈摸着我的头问:“孩子是不是感冒发烧了?”

我迅速脱离了大妈的手,往前窜去,引得她一阵惊讶。我却心惊胆战,以为躲过了一次可怕的抢劫。可见,钱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天真无邪孩子的心,能被钱搞成这样。

舅舅就在砖厂门口等我。他顺利地帮我交了钱,说清楚了情况,拿到了盖着大红章的收据。我当时觉得很神奇,母亲是怎么告诉小舅舅等我的呢?那是个没有电话、没有手机的年代。

后来,我才明白了,当时的人心地善良,一个过路的临村人,会一字不漏地帮你把话传到他们那个村子,亲自告诉小舅舅。

……

盖房子的工匠都是同村的农人,配合着春夏之交开始的农忙,断断续续,房子整个盖好的时候,夏天也就剩下一个尾巴了。而这个尾巴一过去,我们一家四口就会被扫地出门,搬到这个新盖好的水帘洞来。

经过农忙和盖房子的双重劳累,母亲的身体已经到了承受的边缘,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在干燥温暖的房间里休息上一个冬天,那肯定又恢复到原先的强壮状态了。可至今想起来就后悔异常的是,要强的母亲和父亲,提前十几天,就搬出了借居的屋子,住进了刚刚盖好的新房当中。

每到做饭的时候,或者温度稍高的时候,家里的墙壁上就立刻布满水珠。母亲索兴就在三间屋子里各点上一个火盆烤着,想让墙壁早点干燥起来。这个办法显然不行,经年累月的风干,怎么可能一个月几十天就能替代的。

于是,家里各处都开始潮湿起来。

第六十二章:这,可恶的疾病!

盖新房欠下了几千块钱的外债。90年代初的几千块钱,不亚于现在十数万元的欠款(作者注:指创作本小说时的2012年底)。为了尽快还清欠款,还为了两个正在迅速成长的儿子,父亲就长期外出做木工活儿了,母亲独自支撑着家里和地里所有的农活儿。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母亲的脚开始疼。一种由内到外的疼,村里的中医说是风湿,住那么潮湿的房子,忙碌着盖房子,身体本身就没有彻底恢复过来,不得风湿,才怪。

村医的话很重,但对于母亲和我们,却无可奈何,住湿房子,总好过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吧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对于风湿和类风湿这种疾病,确实没有什么有治疗效果,甚至治愈效果的药,但农村和城市间,得风湿和类风湿疾病的人,却比比皆是。

于是,驾轻就熟的医生,循例开了一些立竿见影的药,这个绝不是耽误,当时的全国所有医疗机构,乃至一直到5年后母亲病情逐渐加重,治疗风湿类疾病的药物和治疗手段,依然还是这些立竿见影的激素类药。

吃了马上不疼,不吃马上疼,开始一天吃1颗,后来就逐渐到1天8颗10颗,这一个过程长达数年之久。

母亲疼疼好好。逐渐由脚疼转化到腿疼,全身疼。

有一年,应该是1998年的时候。村里得了这种风湿类风湿病的人,听说1000公里之外的一个中部省份,叫江北城的一个中等城市,开了一家专门治疗风湿、类风湿类疾病的医院。我不知道风湿和类风湿有什么区别,但医生把风湿放到了前边,类风湿放到了后边,我猜测可能第一种比较好治。

村里得了风湿病的人,包括我的父母,就远赴千里之外去治病。

……

他们都在十几天以后回来了。这次远赴千里之外,得到了两个后果:一个是除我母亲是类风湿外,剩下的人都是风湿;二是他们开始集体吃一种名字叫什么丸的药,配一颗鸡蛋蒸好了吃。便宜的,一个月需要花费600块,贵的,一个月需要花费1200元,还有一个特贵的,一个月2400块。村里的人都选择了600和1200的混着吃,一半一半,这样至少能省点。如果一个月1200元,那简直是一笔巨款,没人敢用。更别谈2400元一个月的了。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我深刻地知道了,原来生病这么可怕,这么烧钱,简直就是可怕的无底洞。

这一年光吃这种药的钱,都比我家盖新房花费的钱,多出一大截了。而房子,显然是一辈子的事情,而吃药,一年就够这样一辈子的花费了。

这种药,母亲和她的病友们,吃了整整6年,一直到2004年。那一年,我已经在大学里待了小半年了。

母亲和她的病友们的后果是:母亲已经完全不能够独立行走,她的病友们,偶有几个可以独立行走的,但从家门口到院子门口这不足10米的距离,也得走十几分钟以上。大部分病友,都是无法独立行走了,得需要扶着搀着了。

就算能行走,这样的速度,乌龟和蜗牛完全可以嘲笑人类了。

……

但也就是在这一年,全国各个城市的所谓三级甲等医院们,终行诞生了,或者开始了正规的治疗风湿类风湿的一套医疗办法。但显然,母亲和她的病友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而这种正规的治疗办法,却也伴随着每个月数千甚至上万元的治疗费用。你住一个月医院,全家一年的收入就全部没有了。

我记忆中,母亲是住了两个月。2004年之后的大学生活,我就得完全靠自己了。母亲对我说的原话是:磊,家里只能保证你的学费,其他的,你就勤工俭学,或者当个家教啥的赚点儿吧。

当一个深爱自己孩子的母亲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想见她的心有多痛。我后来才知道,我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一个师范大学生的学费和住宿费,一共是4400元钱,是三个舅舅凑起来的。直到两年后,我们家才还清了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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