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亦的脸有辨识度,气质更是同龄人少有,家境绝非寻常。
这种人,不是棠糖能攀上的。
她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陆千兰来了兴致。
“同学,我们一人让一步。”
她扯着笑:“我们两打几局,谁赢,球归谁。”
唐青亦将眼神重新落在她身上。
“好。”
.
唐青亦本身便是足够吸引人视线的存在。
她的长发被简单束在脑后,只些许贴合在玉白的耳际。运动装衬得两条腿笔直修长,肩平腰窄,利落飒爽。
第一局有来有往,陆千兰看着有些吃力,唐青亦则透出点散漫。
旁观的人也瞧出来了,窃窃私语。
陆千兰挂不住脸:“唐青亦是吧?谁他妈让你让着我了?”
“把你本事拿出来!”
唐青亦转着球拍。
闻言,她敛了眉眼,眸色缓缓下沉,深重的躁郁一层层漫了上来。
羽毛球被技巧性地抛掷,在陆千兰反应之前,凛冽的破空声在她耳旁尖啸,撕扯着气流。
未及眨眼,一记重球直直击砸向她面部,狠狠擦过脸颊,在地面弹跳。
“啊”陆千兰捂着脸。
唐青亦提示。
“这是第二局。”
二十一分一局。
五局为限,胜了三局便算赢。
陆千兰身旁的女生计分。
第一局,唐青亦只比陆千兰高一分,不计入赢场。
“来啊。”唐青亦轻声道。
陆千兰横了眼周遭看笑话的人。
“让我发球!”
唐青亦的声音带了漫不经心的意味。
“十一分的时候,会交换场地。”
陆千兰咬牙。
姜笃笃抱着羽毛球拍站在了棠糖身侧。
她满脸不高兴:“什么啊,唐青亦是要跟我打的,还有二十分钟下课,她们打完,我哪还玩得着?”
棠糖没应声。
姜笃笃自来熟惯了,手肘杵了杵棠糖:“你觉得唐青亦能赢,还是陆千兰能赢?”
棠糖的视线从唐青亦紧致的腰线挪移,分了点注意过来。
小脸,细腻的白,眉眼娇生生的艳,被这样瞧着,姜笃笃一时屏了呼吸,呛了呛。
“唐——”
“你也觉得是唐青亦对吧?”姜笃笃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棠糖便噤了声,只专心瞧着。
战况并不胶着。
球场的节奏完全被唐青亦带着走。
陆千兰无力驳击。
“唐青亦你的球!”
“操!”
“唐——”
羽毛球一次次砸在了陆千兰的脸上。
从前额到脸颊,交错的灰尘交融成肮脏的印记。
陆千兰从试图应对到匆忙躲避,连句话都说不全。
唐青亦打得很稳,球球命中,狠辣利落,针对性明显得令人诧异。
陆千兰躲闪不及,面部多处擦痛。
强势的单方面压制,不予片刻时间应对。
陆千兰被压着打,颇为惨烈。
球场围了一圈人,哗然一片。
“我的乖乖,唐青亦哪是打球,这明摆着是打人啊!”姜笃笃啧啧称叹。
羽毛球的软木圆托并不会造成严重的挫伤,但密集的击打除了带来痛意,更衍出被羞辱的难堪。
自尊心都被狠狠攥了出来,在上面烙下圆托的灰痕。
她太狼狈,唐青亦又太干净,纹丝不乱。
两者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
旁观的人发出笑,陆千兰从脚侧捡起一柄备用球拍,抬手砸过去,引起一阵惊呼。
“笑你妈笑!”
“再来。”唐青亦平静道。
唐青亦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始终把分差把控在两分以内。
这导致前两局都判不了输赢,意味着陆千兰必须打满五局,且最终不会有一局赢面。
陆千兰的球完全不能接近唐青亦,她没有余地进行报复,她连躲闪都是徒劳。
“陆千兰……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比起陆千兰的气急败坏与隐隐惧怕,唐青亦始终不疾不徐。
她的每次开口,声线越发平和,如薄冰覆流,冰层之下掩着细细翻腾的寒意。
“——唐青亦!”陆千兰流了眼泪,她厉声,“你他妈别太过分!”
唐青亦掀了眼帘与陆千兰对视。
陆千兰已经轻微打着颤,她的叫嚣,唐青亦不曾回应。
唐青亦的眼瞳总是泛着细微的漠然,看她像是看一件落灰的破败物什。
她被深深的无力感拖拽着下坠,脚底是落空的绝望。
那么多双眼睛在看她。
他们都知道她在被单方面欺.侮。
他们交头接耳,避开她的视线。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
“第四局。”唐青亦淡淡瞥她一眼。
“陆千兰,把球捡起来。”
陆千兰坐在地面,“□□妈,老子捡你妈的捡!”
“捡了让你打我?你他妈当我傻?”
唐青亦将球拍在掌心轻拍。
“啪”
她一步一步,走近陆千兰。
陆千兰瞪大了眼睛,肩膀缩起来,她的手指抓着袖口,不自觉撑在地面往后退。
“你想干嘛?”
唐青亦居高临下。
在陆千兰的惊惧中,她缓缓俯了身子。
气息吐在陆千兰的耳畔,后者的脖颈绷直,连呼吸都停了。
“让你捡一下东西,委屈你了……”唐青亦仔细地瞧了瞧她,声音柔和得令人不寒而栗,“是吗?”
唐青亦的眉眼温润,瞳色却黑,冷冷的审视与打量,尖锐地刮过陆千兰的面颊。
陆千兰的心跳漏跳半拍,又剧烈地搏动。
她脑中嗡鸣,甚至都没能够听清唐青亦说了什么。
“你……为什么……”
唐青亦垂了眼睑。
她从陆千兰身旁捡起那枚羽毛球。
脏兮兮灰扑扑的羽毛球被唐青亦放置在陆千兰的手心。
残损的羽毛,近似于嘲讽。
“讨厌需要理由吗?”她温声应。
陆千兰如遭雷击。
“铃——”下课了。
.
陆千兰被两个女生扶着离开。
姜笃笃跑过来嘟囔唐青亦打得开心,根本没顾上她。
唐青亦走了几步,将球与拍递给体育委员。
她察觉到了一道视线。
热切、期待,盈着不明缘由的羞赧,没有侵略性,只是柔柔地在她的肌肤啄吻。
亲一亲,便小蜗牛似的缩回去。
等缓了神,意识到没有被察觉,便又胆大地把视线轻轻投掷。
唐青亦不动声色地微微侧了身,目光从嘻嘻笑笑的人群扫过,又跃至地面,朝馆内角落行进。
稍稍抬了眼,孰料被棠糖的视线柔软地碰了碰。
棠糖盯着唐青亦的目光里有一些她熟悉又陌生的痴迷,从最初的诧异与感激漫成连绵的欢欣。
细细碎碎的光亮,缱绻而温柔。
唐青亦曾经是被这样注视着的。
她以后也会被这样注视。
第6章
她在看她。
热烈而羞怯。
隔着喧嚣聒噪的人群,经由水汽饱满的空气。
她小心地将视线缠在唐青亦的指尖,跳跃着轻触纤白的腕,在微凸的腕骨浅啄,顺着衣料的纹理,不安分地窝在唐青亦的锁骨。
毛绒绒的团子般,小小的尾巴在肌肤仔仔细细地蹭过。
温暖、柔软。
唐青亦稍一抬眼,那方视线便呆呆地定住。
等唐青亦故作不察地滑开目光,棠糖知晓自己没有被捉住,喘了气又欢欢喜喜地继续眼巴巴瞧过来。
不多时,视线害羞地停在唐青亦的下颔。
倒也不敢越矩,未曾去亲一亲花瓣一样的唇。
“哈,这破天,把人都堵门口了!”
姜笃笃身量不大,泥鳅似的窜出去又溜回来,语气辨不出是抱怨亦或兴奋。
她凑到一旁与别的同学分享了讯息,转过头扭捏地问唐青亦:“咱们惨困体育馆,你觉得下节数学课可能推掉吗?”
数学老师是位知性美丽的年轻教师,履历漂亮,颇受班里同学欢迎,下了课一个二个窜进办公室,殷切地围着她讨论习题。
只有姜笃笃敬如洪水猛兽,每次数学课都坐如针毡。
“这雨,怎么突然这么大!”
“行啊你,居然带伞了,快,渡一下你的两位同门师兄弟。”
“打住,欸——”
体育馆只开放两处进出口,所以熙熙攘攘拥着人,一群运动服小青年愁眉苦脸地瞧一瞧脚上的鞋,对倾倒而下的雨幕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