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玥被她逗得一笑,“你真会苦中作乐。”
“那是——”
程筱话未说完,目光落在门口,突然愣住。
阮玥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发现傅知行站在那儿,双拳紧握,胸膛微微起伏,一副刚奔跑过的样子。
她意外地站起身, “你怎么来了?”
傅知行脑子有些懵。
怔怔地看了她两秒,抬步走过去,仍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好半晌,喉结轻滚了下,哑声问:“你没事啊。”
“我……”
阮玥一开口突然明白,他应当是听岔了,以为自己在住院。冲人浅浅了笑了下,她“嗯”了声,“我没事。”
傅知行似乎是有点紧张,俊脸微红,一副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的样子,笑容也显出不自在,“没事就好。”
阮玥哭笑不得,又觉得心头柔软,抬手碰碰他胳膊,“出去说吧。”
两个人一起到了外面。
医院已经下班,喧嚣褪去,楼道里灯光明亮,却静悄悄的。
傅知行脊背抵在墙上,微微仰头,天花板上投映下来一束光打在他脸上,他看着那光芒,觉得自己被照得无所遁形。
胸腔里,有一团情绪翻涌焦灼……
“阮玥。”
他喉结滚动,轻轻唤了声身边的女孩。
阮玥偏头看了他一眼,“嗯?”
面前突然罩下暗影,傅知行倾身过来,闭了闭眼,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猝不及防,阮玥脸颊磕在他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她听见了男生的心跳,砰砰砰,沉稳而有力。
“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傅知行将下巴抵在她肩头,轻声呢喃。
阮玥被他抱着,大脑停止了思考。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踩在地上的一双脚轻飘飘,双腿却紧绷绷,眼眶微微发烫,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好像瞬间失去了知觉。
这个倾身拥抱她的傅知行是那样的不真实,她听到的心跳声却是那般火热。
当下的这一切,好像一个虚幻的梦。
她若动一动,就都消失了。
谁也说不清这个拥抱到底持续了多久,好像很久,地老天荒那么长,又好像很短,只有一个瞬间……
傅知行将她松开的时候,耳尖和脸颊都泛着薄红,一贯沉静端正的他,组织了好半天语言,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我喜欢你?
我爱你?
能不能和我在一起呀?
跟我交往吧?
他幻想过的求爱场景一帧又一帧,飞快地涌入脑海,又闪现而过,他看着阮玥微微茫然的样子,很不确定,究竟用哪一句话,才不会唐突了他冰清玉洁的女孩。
“阮玥。”
身后一道短促的女声,突兀地将他思绪打断。
赵苪知下班后换了常服,一手拎包走到两人跟前的时候,忍不住打量了傅知行一眼,后者不若往常那么自然,磕磕绊绊地唤了声,“阿……阿姨。”
“放学了?”
赵苪知点点头,随口问。
“没有。”
傅知行笑了一下,“有点事,过来找我爸妈,正好碰见阮玥。”
这话说完,他抿抿唇,“那我先走了。”
“好。”
赵苪知应了一声,目送他走,偏头问阮玥,“你同学怎么样了?”
阮玥没理她,没听到似的,看着男生走远的背影发呆。
赵苪知轻叹口气,“阮玥?”
“啊。”
阮玥猛地看向她,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怎么了妈?”
“你同学怎么样了?”
“哦,不要紧了。”
阮玥回答了一句,低头走进留观室。
赵苪知跟她走到门口,下意识顿足,抬眸又去看刚才傅知行离开的方向,楼道上空空如也。
“呵~”
半晌,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地,轻声笑了下。
傅恒和梁菲的儿子,喜欢上了她女儿?
够讽刺的。
——
因为急性肠炎,程筱请了一天假。
第二天阮玥到教室的时候,发现孙婧的位子上坐了其他人,后排的秦峥,桌椅往前移了一排。
秦子喻小声告诉她:“听说已经给了开除处分,而且还记在了档案上,昨天晚自习,董老师就让人把她桌椅撤了。”
“活该!”
“没想到她这么恶毒,竟然给你水杯里下药。”
因为程筱没来,前后左右几个同学都将阮玥当成了安慰对象,看着她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
有人还问:“诶,程筱有没有告她呀?这构成故意伤害了吧?”
“程筱不严重,也就没构成刑事犯罪,算是民事侵权吧,可因为她未满十八岁,第一次犯这种事,大抵也不会拘留,但会罚款,然后赔偿一下程筱的医药费,达成和解。”
“……真是便宜她了。”
有人愤愤不平道。
……
第二天便是十月一日。
国庆假期开始。
阮玥和赵苪知之前拒绝了阮承颐去日本的提议,本来说好了要回老家,可因为挂念程筱,阮玥一放假便上门去探望,赵苪知和阮承颐也觉得人家女生这病的挺冤,就将回去的日子推迟了两天。
在程筱家里的时候,阮玥接到了京市打来的电话。
周钰问她能不能近期到京市一趟,因为《创业者》剧组即将开机,导演潘景平想见她真人一面。
事先已经联系过且应下了过去一试,阮玥接到电话也就没推脱,第二天清晨,坐上了前往京市的飞机。
宁城距离京市并不远,乘飞机不到两小时便抵达,上午十一点,阮玥刚下机,便看到周钰的短信:【我过来接你,已经在旅客出站口等着了。】
之前有一面之缘,阮玥对他的印象还挺好,一边走一边回了句:【我已经下机了,就来。】
前世今生加一起,她来过京市能有五六次,对机场也算熟悉,没一会儿,便到了出站口。
两个人碰上面,周钰见她只背了个小包就笑了,“难得放长假,不预备在京市玩几天呀?”
“不了,我买了下午六点的回程票。”
因为事先在微信里问过,阮玥知道,潘景平让她过来这一趟,主要就是想见见真人,如果孟既明有空,可能也一起见见,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半天时间基本足够。
踏足演艺圈好几年,周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高冷范儿的姑娘,心下觉得好笑又新奇,两个人一道取了车,将车子开出停车场之前,他低头,用手机发了两条短信。
一条给副导演徐庸:“人接上了,再有一小时到工作室。”
另一条给孟既明的助理肖乐:“之前和孟老师约了中午一起吃饭,他时间上应该没问题吧?”
……
行驶的轿车上。
肖乐看见微信,回复了一句:“没问题。我们已经出发在路上了,预备先去和潘导汇合。”
微信发送成功,他扭头笑了一下,“潘导看中的那姑娘,周哥应该是接上了,刚发微信来跟我确认中午的饭局呢。”
倚靠在后排假寐的男人闻言轻笑了声,声音沉郁,“也就潘导,能为一个角色把人折腾到这种地步。”
“可不是?”
肖乐一脸感慨,“不过那姑娘能凭一张偷拍照被潘导看上,也是难得。看照片是真漂亮,就是不知道真人到底怎么样。”
这句话,孟既明没接。
他微微阖着眼眸,剧本里需要那姑娘演绎的剧情,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
八十年代的背景,大男主事业线的群像戏里,唯有这姑娘,是那唯一的一抹柔软。
十七岁的她,出身高干家庭,却因为遗传性心脏病足不出户,仿若从小养在玻璃花房的白茉莉,静静开放。
少年丧母的男主人公走出农村,投奔了在城里给领导当警卫的父亲,也是十七岁,他第一次踏入大院,因为旅途劳顿,风尘仆仆地站在整洁明亮的大客厅里,正觉得局促,听到楼梯上传来柔软的女孩声音:“曼姨,家里来客人了呀?”
他一抬头——
穿着白色毛衣的女孩子站在木质楼梯上,她长发如瀑,脸色苍白,睁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歪头打量他,见他看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摸着扶手从楼梯上下来到了他身边,弯唇说:“你好啊,我是江念慈。”
潘导这人,骨子里有读书人极传统的一面,剧本里这个江念慈,大抵是他年轻时,梦中女孩的绝佳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