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绝不敢掉以轻心,“我在燕城一高,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劲,但是……”
未尽的话让蒋晴瞬间明白了白晓音的处境,她终于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转了转刚刚抓在手心的车钥匙,“你等着,我去接你。”
这下,白晓音又放下了些吊在嗓子眼的心。梁天昱他再怎么疯,也不敢轻易对蒋晴出手,他也只能毫无担心地想一出是一出地折磨没有什么背景的自己。
“好,你小心点。”
话音一落,贴在耳边的手机就没有了蒋晴的声音,一声忙音之后,就完全地归于了安静。
白晓音抬着头,定定地看着对面那家转悠着老式风扇的便利店。门口的冰柜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此时正弯着腰,脑袋像水獭潜水一样钻进了推开了的冰柜里,手臂一动一动地翻找着冰糕。
她沉下来的脸忽然地勾起笑,眼神却冷得像化不开的冰窟,“果然有人。”
没一会儿,那个在冰柜里翻找的男人停止了动作,单手撑在冰柜的边缘,看上去异常费劲地直起了身子。可是,他的背却仍是弯着的,或许他是一个天生的驼背。
驼背男人神情有些茫然地扭着头张望,慢慢地与白晓音的目光交错。对方怔了怔,甚至对白晓音露出了一个憨厚的微笑。
白晓音没有理会,她毫不掩饰地用手机对着他,照下了对方一脸错愕的模样。然后,侧过身子,依靠着白色的墙壁,将照片发给了邵怀先。
她的余光看到驼背男人疑惑地挠了挠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一瘸一拐地往便利店里面走去。白晓音心底忍不住哟了一声,还真是伪装的认真,又是驼背又是瘸子的。
邵怀先的消息回得很快,没过去几分钟,就将明面上能查到的男人的信息发了过来。看上去,这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便利店店主,没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
但是,白晓音相信自己的直觉。许多次与梁天昱的纠缠中,都是这种直觉救下了她的命。
现在,她的直觉告诉她,不止这一个人。
还没有等她在找出其他人,一声引擎的轰鸣就在她的耳边炸开。一辆张扬的红色跑车稳稳地停在了校门口,贴上了茶色玻璃膜的车窗缓缓地下降,露出了蒋晴白皙精致的脸蛋。
白晓音连忙向着车子走去,她迈的步子很大,没几步就走到了那条白线之后,和红色的跑车也不过几臂之遥。
但是,汽车的轰鸣声也引得对面的驼背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侧倚在便利店门口红绿相间的自助贩卖机旁,一只手背在身后,脸上仍旧是憨厚的笑容,目光温和地看着白晓音和跑车。
白晓音的背后蹭的冒出了冷汗,一瞬间毛骨悚然。她骂了一声,咬着牙奔跑起来,右手一早地就向着车门门把伸去。
几秒?或是更短的时间。白晓音的指尖触到了车门的滚热,她的双眼还盯着驼背男人。她看到男人说不上是快还是慢地向外抽出他背在身后的手,露出了黑黝黝的一端。
路人的尖叫比白晓音压在喉间的声音要来得更快,刺耳且让人激灵。
白晓音的手掌已经牢牢地握住了门把,力量从手腕发出,咔哒一声,车门松动,只要再收一下胳膊,车门就会被她大大地拉开。
可是,白晓音感到一阵眩晕,巨大的疼痛随之而来。
正对面的男人还在抽手,尖叫声也还在一个又一个地叠加。不是那个驼背,那是谁呢?
白晓音费力地循声回首,望向尖叫传来的方向,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是上次她和米卡在咖啡馆见到的那个男人,这一次,对方打扮得像个叛逆青年。
蒋晴失声呼喊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打开了车门,想要去拉住白晓音。
眩晕,无法抵挡,无论你有多么顽强的意志,都无法阻挡。
白晓音向着身后直挺挺地倒下,眼睛却仍旧固执地睁得大大的,看着收好枪的男人张了张嘴,她分辨出唇形,依旧是如上次一样的话:“surprise。”
惊喜吗?还真是挺惊喜的。
白晓音努力地将脑袋扭向正面,驼背男人抽出了黑色手柄的长刀,接着弯腰拿起放在自助贩卖机下的西瓜,抬起刀用力地斩落。瞬间,西瓜迸裂开来,四分五裂,红色的瓤肉暴露在阳光之下。
“白晓音!白晓音!你说句话!”蒋晴的手拍了拍她的脸,她的眼珠无力地转了转,涣散地望向了刺眼的太阳,眼角缓缓地流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混在了鲜红的血泊中。
腥味,红血,和被掩盖在人声下的消音枪声。
蒋晴的心脏跳得飞快,像是要跳脱出胸膛。她跪在白晓音的身边,焦急地呼喊着,看着潺潺流血的伤口,手足无措地想用手捂住。
她拿起白晓音摔落在地的手机,染满了鲜血的手指点开屏幕,模糊了一片画面。
白晓音的耳边只剩下恶心的嗡鸣,别的什么也听不见,她只看的到蒋晴焦急的神情,和一张一合的嘴唇。
等到救护车呜鸣着尖啸的笛声赶来时,白晓音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深沉的黑色,而她的脑海中也只留下了一个念头——
“我要活着。”
第三十四章
窗外的夜空深沉,只有几颗细碎的星子在闪烁,蒋晴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呆呆地望着镶在墙上的小窗,出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术室的红灯一连亮了几个小时,偶尔有护士端着盛满了染血的纱布棉团的器皿进出,戴着口罩让人看不清表情。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医院的每一寸角落,到了现在,蒋晴觉得她像是被泡在福尔马林里面,喉咙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垂着眉眼的护士快步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蒋晴的脑海里充斥着大片鲜红的血泊,让她心惊。即便平时她嘴上对于一个人的生死说得再如何云淡风轻,当亲眼见到生命力的消逝时,也不会没有动容。
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已经七点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兀地出现在安静的医院长廊中,蒋晴循声望去,是匆匆赶来的米卡。当米卡的视线与她对视的一瞬,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像弹簧触底反弹那样迅猛。以她的骄傲,绝对不会允许有人看到自己不光鲜亮丽的一面。
米卡的脸上也露出些不可置信的惊讶来,想不到蒋晴居然还守在这里。虽然从电话里知道她是目击者,但是米卡一直以为蒋晴不过也是如当初的自己那样,把白晓音当个逗趣的玩意儿罢了,是绝对不会多费心思的。
可是,如同自己越来越看重白晓音一样,蒋晴也是这样吧。米卡自嘲地笑笑,将遮了眼睛的头发拨到耳后,“蒋小姐不去警察局做笔录,怎么还待在这里?”
“我不去,自然有人会来的。”蒋晴微微昂着头,高傲的姿态尽显。
“人抓到了吗?”米卡心里乱糟糟的,没什么心思和她争着一时的高下,转身坐了下来。
见到米卡的态度,蒋晴也没了撑出来的劲,挨着坐在了她的身旁,甚至还能闻到与医院消毒水完全不一样的松香。
“还没有,应该是个老手,听王局长说,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蒋晴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抬手却还想还能带出一阵血腥味。
米卡有些烦躁地抿了抿嘴,低声问道:“是他做的吗?”
虽然蒋晴在电话里没有明说,但米卡却猜到了。只是,毕竟和梁天昱从小认识,尚且对对方还有一丝妄想,才忍不住问出来。
蒋晴侧着脑袋,定定地看着她,“等白晓音醒过来,你可以去问她。”
两个人忽然都沉默了,白晓音还能醒过来吗?
这个问题,同时地涌现在两人的心间,又纷纷地被压了下去。她们不愿意去想。
“手术进行多久了?”米卡微微地咳了一声,掩饰方才的尴尬。
“差不多快五个小时了。”
这么久!米卡的心又下沉了几分。
蒋晴扭过头看她,只见到她垮脸的样子,“我说,你和白晓音之间有什么约定计划,现在就告诉我吧。”
米卡愣了一下,瞬间就想起了不久前她在白晓音公司说的那些话。但是,这些事情真的应该告诉蒋晴吗?米卡心里不确定,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摆在腿上的右手,裙子被抓得满是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