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吴际涯是个坏人，他总是让我想哭。
揉了揉眼睛，我开始打字。
“没吃……”
他给我发了一张图片，是一碗热馄饨。
“快过来，就在我酒店对面，我等你。”
我很想去，但是如果我见到他，肯定就不想回来了。吴际涯当然能容忍我，但是我不能容忍作为逃兵的自己，该离开的又不是我。
“没事，我随便煮点东西吃。”
“你吃完好好休息。”
“有点困，先睡了。”
“我很期待明天。”
连续发了数条信息，我关上手机，闭起眼睛。
睡吧，在梦里，什么都有。
☆、第十章
第二天见到吴际涯的时候，他有些萎靡不振。
我问他：“怎么了？没有睡好么？”
“昨晚有点太兴奋了，睡不着。”他对我笑笑，“倒是你，黑眼圈都出来了，你究竟有没有好好睡觉？再这样下去，下次我要亲自监督你。”
我不知道他是以哪种方式监督的，只能讪讪地回了个笑。
他把我带到了酒店停车场，我有点疑惑。
“其实我昨天下午去租了辆车。”他回答，“不是什么好车，凑合用吧。”
“那租车钱我付给你。”
“不要，是我不想使用公共交通的。”
我没说什么，只是偷偷记下车牌和车的型号，打算后面去查查。
他边启动车边对我说：“我想了想，这次的钱都先我付，等这次旅行结束了，你再转给我吧。”
“为什么？我付不是一样的吗？”我问。
他看着我，说道：“我猜你一定没带现金。”
我摸摸口袋，果然。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他得意地对我笑了笑，“可是总有用现金的时候，到时候转来转去反而麻烦，不如都由我付，我会好好记账的。”
我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好吧。”
我们先是逛了逛著名的风景区，中午去了A城最有名的小吃一条街，下午又去看了画展，吃了一顿自助餐，天便黑了。吴际涯直接把我送到了小区门口。
“谢谢你，今天果真很开心。”我松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他忽然从驾驶座上倾身从后面抱住我，他温热的气息氤氲在我脖颈间。我不敢动，我觉得他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然而良久，我才听到他的低语：
“今晚一定要好好睡觉，明天我来接你，晚安。”
我应了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
他松开我，我下了车，在车外和他挥手。
“路上小心，到了酒店给我发消息。”
他也朝我挥了挥手，开车走了。
其实就在他抱住我的时候，我感觉后面的头发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我猜他吻了我的头发，但又不敢让我知道。
啊，他可真是可爱呀。
于是我又开始猜他什么时候会向我表白。如果他说了，那我一定答应他。如果他迟迟不说，那么我说也是可以的。
我拉开家门，热气扑面而来，我却感觉气温骤降几度，也凝固了我嘴角的笑意。
客厅的灯是开着的，我的爷爷奶奶就坐在罗汉床上。我的父亲，那个女人和陈丽丽也坐在周围。
或许在我进来之前，他们的气氛是温馨的，但是很可惜，我的到来很明显破坏了这种温馨。
我爷爷见我进来，怒拍一下桌子，开始训斥我：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不回家吗？啊？”
我不是很想解释，但是老人家很多时候比中年男子更难打交道，他们总能扣你一个不孝的名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一个我对他毫无感情的人讲孝道。仅仅因为血缘吗？或者是因为辈分？呵，真是可笑。
“我和朋友出去玩。”我尝试用最简单的句子说明情况。
“朋友？就你能有什么朋友？玩到这么晚，肯定是些不三不四的关系。”
我看见我父亲缄默地坐在一旁，那个女人似乎在旁边看热闹。陈丽丽就更不用说了，她幸灾乐祸的表情都快溢出来了。
这时候，我奶奶也站了出来，开始唱白脸：“知行啊，我们都是为你好。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好好找一段缘分了。快点把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断了，奶奶给你介绍些优秀的小姑娘……”
又是不三不四，又是乱七八糟。好像我的择友眼光在他们眼里是多么不值一提。但是他们不认识吴际涯，他们不知道他是多么好多么温柔的人。他会教我学习，他会为我撑伞，他还会用那样真挚而深沉的眼神，久久地注视我……他让我觉得，值得期待的不止有每周的新番，还有清晨的露珠，夜间的花香；他让我明白了，来日可期。
我觉得他在他们眼里，唯一不好的，只是他不是个女生而已。
也或许他们并不在乎我的另一半怎么样，只要是个女的，活的，能生儿子就行。
“他很好。”我平静地说道，“比你们所有人都好。”
说罢，我转身下了楼。
有些人，他们只会固执地接受自己想接受的观点。一旦你说的话、做的事不符合他们的心意，他们便指责你、非难你，直到你变得和他们一样，至少表面一样。
我似乎听见他们在楼上骂我“不孝子”，或许还有更难听的话。但是我却感觉周遭的声音慢慢褪去，而我独自游离这个世间。
我已经十分习惯如何在这种情况中自处了。
打开手机，发现今天已经一月十八了，还有十天，就是过年。
也是我那逝去的母亲的忌日。
☆、第十一章
第二天，我按照和吴际涯约定的时间，准备提早一点去门口等他。今天的计划是去一个能够俯瞰城市的观景台。出门前，我看见窗上都是雾气，天气很冷，似乎要下雪。
我在玄关处穿好鞋，披上外套，正准备转身出门，却有人忽然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想去哪儿？”
我一回头，看见了爷爷怒目圆睁地看着我。我有点不耐烦，大家就不能当彼此是空气，相安无事吗？
“去见朋友……”我回答。
“不许去！”他中气十足地命令道，拐杖在地上不住点着，“今天跟我出去。”
我试图挣开他的桎梏，但他的手像老虎钳似的紧紧扣住我，让我无可奈何。我知道，今天的愉快出行铁定要泡汤了。
“好吧，我不出去，你放开我。”
他把我拉到客厅才松开我，又把我按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就坐在我旁边盯着我。
“爷爷也是为你好。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帮你物色好姑娘，这不，好不容易才选中一个，肯定配得上你！一会我和你爸就带你去见见她。”
我没有吱声。这又是何必呢？他们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女孩。就算此刻一个身材火辣魅力四射的绝世佳人站在我面前，我也只能欣赏，但硬不起来。
不一会儿，我父亲也下楼来，示意我们出发。
我只能坐在后座给吴际涯发信息致歉。
“对不起，我今天忽然有事去不了了QAQ。”
我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家人逼我去相亲……”
这次却等了好久也没收到回信。我有些紧张，难道他以为我是自愿去的吗？难道他以为我会把他丢在一边不管，然后去相亲吗？这么一想，我有点生气，又有点难过。
良久，他才发给我消息，我迅速打开手机查看。
“你在哪儿？”
“去中心广场斯塔巴克的路上……”
“好。”
我还想回复，手机却被人夺走。
“一路都在发消息！又想发给谁？我告诉你，今天谁来都没用！”爷爷说罢，就把我的手机收进他的衣服内袋里。
我叹了口气，只能把目光转向窗外。果然不出我所料，天空开始飘起雪花。它们在空气中翻滚、在寒风里旋转，它们可以靠近想要靠近的雪花，邀请对方跳一支舞，然后一起落在泥土上、树梢上、旅人的头发上，最后，融化成一滩水。
在我神游的时候，车缓缓停稳。我被按着手臂，像罪犯似的被押下车，仿佛我下一秒就能越狱逃跑。
很快我就看到了那个女孩子，长得虽然不出彩，但是很清秀，也很文静，正坐在座位上对我腼腆地笑，我也只能礼貌性地回笑一下。女孩的母亲坐在女孩旁边，也微笑着审视我。这种审视让我感觉我是件待价而沽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