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封年房里传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小助理一怔,脸色霎时惨白,“这该不会打起来了吧?”
“小孩子别乱听,进房进房。”高子山脸色一沉,将小助理推进房间。
关门的刹那,一声难以抑制的嘤咛从封年房间的缝隙里泄出来,小助理呆了一呆,瞬间明白怎么回事,逃似地奔回房间。
走廊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可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都只装没听见,各自开门进房。
紧接着,又一阵翻江倒海的巨响。
程澈被阿瓜压在床上,动弹不得。阿瓜像只巨大的毛毛虫,不断蹭着他的脖颈,哇哇大哭:“呜呜呜,总算出来了!小澈澈你很坏啊,为什么拍戏就不让我出来,我好闷啊!”
程澈被他压得快喘不过气,用力推他:“起来!”
“起不来!”大约是报复他,阿瓜耍起赖来,四肢紧紧缠住他,身体往下压,犹如千斤巨石,纹丝不动。
看着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程澈心头一千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挣扎半晌,无果,只好放弃,叹息道:“好了,你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阿瓜委委屈屈,“但是我回不去了。”
“嗯?”
“其实今天也不是我想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阿呆忽然就把身体控制权交给我,现在我想回也回不去,阿澈,我好害怕。我找不到阿呆了。”
轰——!!
窗外一声惊雷滚过。
程澈浑身一激,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找不到……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阿瓜拼命摇头,“他从来不会这样的。阿澈,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医生说的,我好了?”
从医学的角度讲,确实如此。不管哪个人格消失,病人都已痊愈。
但此事太过突然,程澈不相信阿呆就这样离开,极力缓了缓心神,他搂住阿瓜,安慰道:“别慌别慌,我记得阿呆消失前,对水上乐园非常在意。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地方令他受到刺激,一时躲起来。”
“不是的。”阿瓜抓住程澈的手,压在心口,“这里空了,阿澈你能感觉到吗?他走了,这里就像少了一块肉,空荡荡的。”
程澈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阿瓜的推测是真的,那更可怕的事还在后头,以阿瓜的智商,根本无法在社会上生存,更遑论撑起天王巨星的身份。
一旦事情曝光,他将遭遇灭顶之灾。
程澈心乱如麻,偏偏民宿里没有电话,他即使想找潘英业商量,也要等到明天台风过去。
问题是,现在阿瓜已经崩溃,要如何面对剧组那么多人?
高子山来敲门,问他们要不要下楼吃东西,程澈只好推说有事要忙,拒绝了。高子山倒是没说什么,估计想歪了。
程澈也懒得解释,把阿瓜拎起来,倒了杯热水,“先喝点水,冷静下来,我们慢慢想办法。”
“可我真的好害怕。”离开阿呆,程澈就变成阿瓜唯一的依靠。阿瓜将脑袋埋进他胸膛,拼命想往他身体里钻。
程澈一阵心酸,拍着阿瓜后背,耐心哄半天,阿瓜才平静下来,喝过水,脸上犹自带着泪痕,身体却已疲倦,倚在床头迷糊睡去。
安置好阿瓜,程澈看看窗外,天色渐晚,浓云乌沉沉地压下来,第一阵疾雨已经过去,此刻风平浪静,空气闷得让人难受。
想到俩人都还空着肚子,程澈打算先回房拿钱包,然后下楼买点吃的,可当他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未及插入房卡,房门却吱呀一声慢慢打开。
屋里有人。
第83章
程澈连忙退回去,又瞧了瞧头顶的门号,确定是自己的房间后,沉着脸迈进去。
“你在干什么?”他沉声问。
“这是你的房间?不好意思,我走错了。”钟才良一手尴尬地挠挠头,另一手不动声色,将紧握的一个细长物件揣进口袋。
再次冲程澈充满欠意地笑笑,他迈步向门口。
程澈连忙张开双臂撑在门框,笑道:“来都来了,不如坐会?”
钟才良犹豫片刻:“也好。”
“你吃了吗?”程澈反手锁门,一面不动声色从行李里翻出两块饼干,扔了一个过去,“稍等,我泡杯咖啡,你要吗,我看这有速溶包。”
速溶咖啡是民宿配备的,包装上落满灰,也不知过期没有。
程澈随手拿了一包,撕开包装冲泡,待一切就绪,端着滚烫的杯子走到钟才良身边,手腕一翻,咖啡烫得钟才良猛然跳起。
口袋里的东西随即落地。
是一支便携录音笔。
很显然,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跟程澈这间隔了好几个,他此刻头脑清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错。而这个房间紧挨着封年那间,薄薄的墙板又不隔音,想来方才程澈和阿瓜的谈话已完完整整地被录了下来。
程澈脸色沉寂,一如窗外阴郁的天空。
此时风止树静,台风来临前的气压令空气胶着闷热。
两人皆是警惕地盯着对方,片刻后,又同时出手,扑向录音笔。
钟才良毕竟是科班出身,比起程澈更擅于找准要害,一肘下去,顿时叫程澈鼻血喷溅,痛不欲生。
趁这霎那的工夫,他捡起录音笔飞奔至门边,然而门已经被程澈反锁,他心急火燎,一时倒弄不明白开锁的方法。
就在这时,程澈抓起椅子狠狠砸向他后背。他慌忙就地滚开,伸脚一荡,与程澈扭打在一起。
两人互不相让,又要顾及巨大的动静会引来别人,彼此都压抑着,低低咆哮。
程澈道:“这玩意儿你拿着没用,交出来,没人会为难你。”
“我被为难的还不够吗?”钟才良冷冷哂道,“程澈,我跟你无怨无仇,你松手,我不会告诉别人与封年谈话的人是你。”
程澈心口猛然一窒,“你要害封年?”
钟才良冷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害得了他,不过是出一口恶气。这些天他毫无理由针对我你也看见了。”
“你做了那么多年替身,该明白这个圈子,过去到手的戏无故被换掉也是常事,相比起来,这点委屈根本算不得什么。”
程澈说的是实话,像钟才良这样实力平平又没背景的小演员,要想混出头何其不易,在片场被人呼来喝去是常态,被顶掉戏份也是理所应当。他应该早已习惯了,根本不会因为一点小龃龉而报复天王。
那可是天王,他有几颗脑袋以卵击石?
钟才良用力推开程澈,眼眸蒙上一层阴影,“如果从未站在巅峰,当然能对周身的泥泞安之若素;如果登上巅峰的代价超乎想象,又有谁还甘愿再落入尘埃?”
“那你的代价是什么?”
钟才良闭口不答,双手在身侧捏紧,再捏紧,直到手指青白,毫无知觉。
程澈却忽然明白过来:“郑英俊。这家伙从小就干不出好事。”
程澈自觉这话已带有无尽的褒义,近日郑英俊绯闻不断,被他逼到吞药的小明星何止一二,钟才良只是比较幸运,百折不死后,终于在事业上成功迈出一步。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脱离了过去,却不想,变成阿瓜的封年再次让他跌入尘埃。
这些无意的举动不算什么,但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接受困难,这才起了报复的心。
程澈尽量露出温和的笑容,向他伸出手,“先把录音笔给我,郑英俊那边,我替你想办法。”
钟才良嘲讽地瞪他,片刻,竟是抓起床头的台灯,猛地朝他脑门砸去。
鲜血顿时糊了眼眶,程澈双腿发软,倒地不起。
迷迷糊糊地,他感到四肢都被捆了起来,钟才良将他塞进行李箱,推出房间。
新一轮的暴雨将至,所有人都呆在自己房间,不敢随意走动,街上行人更是少得可怜,去小卖部买烟归来的民宿老板耸肩勾腰,匆匆跑过,不经意地瞥钟才良一眼,目光中带着探询,却什么也没问,只管回民宿,静等台风过去。
程澈彻底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
天已完全黑下来,狂风暴雨如野兽般侵略世界,他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咸涩的海水源源不断地冲击他,压迫胸膛,令他一时喘不上气。而双手双脚都被电线捆着,皮肤灼烧,泡在水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
幸好双手未被反剪,他尚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