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爵看着他一步一喘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顾仁道:“我才想起来我有个东西落在了房间里,你钥匙还没还吧?”说完便眼疾手快地从顾仁手中拿出钥匙,一边飞速上楼,一边叫到:“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顾仁看着少年瞬间消失的背影,不由苦笑不得。他知道少年想去确认什么;他的掌心还残存着少年指尖留下的冰凉温度和滑腻感觉,一时间似乎有一种绮念在心中升起——一定是很久没有碰女人的缘故,所以看只狗都眉清目秀——顾仁自动忽略了他把连爵跟狗相提并论的事实,这样想道。
连爵没心情关心顾仁的想法,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并未如他所说的那样直接闯入昨晚他们休息的房间拿东西,而是仔细观察起二楼这一排的房间来。韦家的人们正在收拾东西,连爵自然很轻松了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不多时两队人马纷纷收拾完毕,交还钥匙付过房钱之后便一起上路了。韦桃一人一辆马车,尚筝筝由于身子弱吹不得风也坐了一辆马车,剩下的人骑马,武初禾的尸体被装在临时找来的棺材里,一起被拉走了。
顾仁此行只带了一匹马,韦家也没有多余的马分给连爵,于是连爵便和顾仁骑一匹马,落在最后。连爵坐在顾仁的后面,双手环住他的腰,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顾公子,那赵香栌……”
“是的,恐怕他的目标本来是我们。”感受到耳旁呼出来的热气,顾仁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同样低声回答。
就像连爵和顾仁所想的那样,赵香栌真正想害的不是武初禾,而是他们二人。但由于武初禾的房间就在他们对面,且两个房间都在走廊尽头,所以很容易混淆。
“恐怕他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是因为他误以为自己把合欢香成功投入了我们的房间,结果没有找对,才让那位武公子横死。”连爵分析道,“而韦桃那么轻易地相信他就是杀人凶手,恐怕也另有内情。”
“先不管韦家那些人了,这赵香栌只不过是韦桃的一个男宠,能受谁指使要对我们下手?”顾仁百思不得其解,道,“若是寻仇,只管杀了我们便是,无论那毒药是不是他的,他总有机会下手,可为什么要投合欢香?我们两个……那什么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连爵一惊,差点以为赵香栌是连易派来跟踪他,想伺机对他下手,结果被顾仁捡漏了。
他连忙赶跑脑子里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岔开话题道:“话说,顾公子,你去韦家做什么?”
顾仁想连爵终归是易水堂的人,早晚会知道他从易水堂出买了无极阁的情报,而能够把无极阁和韦家连接起来的只有韦夫人和萧敛平、萧敛安兄妹,于是决定和盘托出:“我受人所托,查无极阁萧敛平的死因,韦家是他的外祖家,我自然要走一遭。”
至于为什么不先去无极阁而是韦家,顾仁却不打算说出来了。
“萧敛平的死因?”连爵听闻此言,心神剧震,道,“难道他不是为了救他妹妹而被白沙苑沈鸾误杀的吗?难道……”
“托我那人怀疑,他的死不是巧合,而是经过精密计算的。”顾仁一字一顿地说,趁着连爵分神的一瞬间,问道:“所以,连公子,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了吗?”
☆、第三章 顾仁(5)
5
连爵很快回过神来。
面对顾仁的质问,他似笑非笑道:“怎么,顾公子到底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吗?”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跟我同行,又有什么目的。”顾仁道,“我的身份和任务你都知道了,那么为了公平起见,你的是不是也该告诉我?”
“即使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你是真的只想知道而已吗?”连爵问道。
“自然,我还不需要利用别人才能活下去。”顾仁傲然道。
连爵啧啧两声,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事实上他不相信任何人的空口无凭,道,“告诉你也没关系,不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知道萧长绝总是自称‘连家的仆人’吧?我就是他的主人,易水堂是我建立的。只不过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他没有说下去,但顾仁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顾仁不由同情起眼前的少年来,说道,“那并没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你,嗯,做旅伴挺好的,要不你先跟着我?等我忙完这件事情,再……”
“你会护着我吗?”连爵怀疑地看着他。
“……会,”慎重考虑了一会儿之后,顾仁严肃地说,“我会——等我忙完这件事情,就送你回易水堂,支持你当好堂主——同时,我的要求是易水堂和暮云楼三年之内不得开战。”
他本来不想这么说的,但是他感觉到少年的多疑,非亲非故,即使只是想在少年身上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顾仁还是选择了一个稳妥的理由。果然连爵接受了它,干脆地说:“成交。”
和顾仁达成协议之后,连爵再次陷入了沉思。虽然不知道托顾仁调查他前世死因的人究竟是谁,但这件事很令他在意。他想起国师说他活不过二十七的预言,难道说他本来可以好好地活下去,而有人为了使国师的预言成真而暗中下手在他二十七岁那年杀死他吗?即使自己已经在这既定的命运交叉点之前做好了准备,可依然输给了国师——以及那个一定要让国师的预言成真的人——了吗?
所以国师到底有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还是说她只是随便说几句话,然后自然有人负责把她的话变成真相,从而坐实她的预言,营造出“国师无所不知”的假象?连爵沉思着,照这样说来,他还有没有机会实现他的野心?国师已经明确告诉了他不能,但如果这件事也是需要国师出手干预才不能的,但国师已经死了很久了,又会是谁来代替国师完成这项阻止他的任务了呢?况且除了连易,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萧长绝;除了萧长绝,没有人知道他是萧敛平——那么这个人该如何下手,以保全国师预言的真实性呢?
暮色降临,离韦家还有一日的路程,众人便在路边的客栈歇下。入夜,连爵见同房间的顾仁已经睡熟,悄悄出了门,来到后院的一个偏僻角落。不多时,他的身后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属下拜见主人。”
连爵一手按在以太剑柄上,缓缓转身,果然看见尚筝筝单膝跪地,再无白日里弱不禁风的姿态。连爵亲自扶他起身,道:“想必你已经认出了以太剑,也知道咱们易水堂的规矩,才来找我的。”
尚筝筝道:“正是。属下一路跟随主人来到此处,冒犯之处,还请主人见谅。”他只认识那把象征着绝对权利的以太剑,并不认识连爵或了解易水堂近期发生的事情,但他选择相信萧长绝,而目前的事态发展无疑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很好,”连爵满意道,“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韦桃得到消息,她此次随行之人中有上界的奸细,”尚筝筝声音很低,语速很快,“她的怀疑对象是赵香栌。昨晚,赵香栌确实把合欢香投到了主人的房外,我便把它取来放到了武初禾的房间里。那包药材确实是赵香栌的,不过不只有见血封喉的毒药,也混进了一些合欢香在里面。”
“那包药放在哪里了?”连爵问道,“还有,你为什么要杀武初禾?”
“那包药被韦桃放在了赵香栌身上,”尚筝筝道,“我之前在武初禾房中找到了他和上界云天府的来往书信,信中要求他尽早杀死顾仁。”
“顾仁?”连爵眉峰一挑,“云天府跟顾仁又有什么仇怨?”
“属下不知。”尚筝筝道,“昨日属下看见主人和顾仁同行,担心武初禾在杀顾仁的同时伤及主人,所以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很好。”连爵道,“那赵香栌呢?为什么韦桃会怀疑他?”
“赵香栌是无极阁送给韦桃的,”尚筝筝冷不丁说出了一个连爵很久没有想起的名字,“无极阁自从得罪白沙苑之后,和云天府关系很是紧密。虽然韦家有子在云天府,但他们也怕无极阁夺走云天府对他们的‘偏爱’,所以看无极阁很不顺眼,再加上赵香栌之前不小心冲撞了杜青山,这让韦桃很不高兴——她可能只是想找个由头把赵香栌交给杜青山发落,讨他的欢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