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悦还是高二女生,她站在一堆发育良好的女生堆里,像是丰腴的天鹅里混进了一只毛没长齐的小板鸭,好认得很。
一会就有一个女生从人墙突破过来,挤到她身边,大声说:“去啊,上去,杨心悦。”
完了,她像一根木炭被架在了火上了。
相持不下间,她被人往上推了一把。
回头看到阿瑶在冲她笑着挥手。
交友不慎啊。
她来不及多想,人已趔趄的半骑在舞台边沿。
钱金龙正好上了舞台,看到这一幕,不勉多看了一眼。
他走过去,惊讶不已。
凌骄阳半蹲下,眼睛盯着杨心悦,看了看。
杨心悦看到了他,同时余光也扫到了钱金龙。
她的目光在两人间扫了一个来回后,最后落在凌骄阳身上。
他对着话筒就一句:“心悦,来深大做什么?”
“看你。”她不假思索。
他冲她微微一笑,杨心悦觉得自己就是化学课上被扔进氧气里燃烧的干柴,眼前冒出了白光。
她定定的看他,从进来起,她便不曾分给别人一丁点关注。
哪怕钱金龙刚刚打了她的手机,她也是果然挂断。
“伸手。”他命令道。
这个……
他手悬在眼前。
她仰头看着他。
他关闭了话筒,低声说:“刀仔开了直播。”
啊……
果然,舞台的侧边,刀仔正扛着摄像机对着卫国和陈光一行人拍摄中。
就是啊,花滑走校园推介活动,怎么能少了刀仔这个操刀手呢。
“怕了吗?”他嘴角上扬,眼角扫了一眼正往台上的走的彥燕飞。
彥燕飞也正好看到他伸手。
“啥?我怕?”她一把攥住凌骄阳的手掌,两人像球场上的哥们一样,握住。
“只是做个直播游戏。”他安慰的同时,手臂用劲。
她身上感到一股上拉的力量。
下一秒,她轻巧的站起,与他一同立于嘈杂的舞台之上。
来到舞台中央,主持人打量杨心悦一眼:“靓女,叫咩名啊?”
啊?
杨心悦听不懂粤语,整个蒙掉。
凌骄阳递上话筒,低下头,在她耳边细语:“看镜头,那个头上上扎头巾的是刀仔。”
说完,他才对翻译主持人的话:“叫什么名字。”
杨心悦目光投向顶着一头花花绿绿头巾的刀仔,慢慢腾腾说:“杨心悦。”
主持人:“心悦?哪两个字?”
杨心悦仰头看凌骄阳。
凌骄阳翻译:“问你的名字什么意思。”
杨心悦心说,为什么不说普通话呢。
“心,心肝保贝的心,悦,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她还是配合凑到话筒前说。
主持人:“咦,哽得意的,系不系有一句诗叫做,心悦君兮,君唔知。”
杨心悦愣愣的听着,等着凌骄阳给她当翻译。
凌骄阳斜斜看一眼主持人。
对方八卦的笑。
台下所有人都在等他来说给不知所云的杨心悦听。
他迟疑了一会才说:“唔知。”(不知道)
杨心悦傻笑看凌骄阳,这么长一句,他就翻不出了,他到底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
台下的人起哄。
台上的更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卫国在一旁笑:“装傻。”
陈光:“凌哥,别再让人看笑话体育老师的笑话。”
就是,难道体育生的就没有语文老师吗?
难道所有体育生的语文就只有体育老师教吗?
凌骄阳无奈,只得逐字逐句的翻译:“他说‘很有意思,是不是有一句诗,叫心悦君,君……’。”说到这,他看到杨心悦的双眼,莫名的停滞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靓女=美女
叫咩名啊=叫什么名字
哽得意的=这么有意思的
系不系=是不是
这一段写得挺嗨,怎么就没有人评论呢?看文的全是大北方的吗?粤语系地区不下雪,但深圳还是有很多滑冰场的,真正的冰面,不是水泥地哦。
第35章 捉虫
全场都听到了这句话。
深大的学府的学子,在入学前,听得懂粤语只占一小部分,听不懂的占了九成以上。
入学几个月后,外省的便能无师自通的,听懂骂人的话了。
大一的还在军训期间,对粤语无能。
到了大二,大三的,那就是老油条了。
在听到主持人口中说出时,就有很多人为之一怔,不明所以。
当凌骄阳再重复时,大家才恍然大悟。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杨心悦:“你自己话俾佢滴知是系咩意思。”(你告诉他这首诗的原文内容)
杨心悦目光落在凌骄阳身上,等着他翻译。
这个档口上,台上台下的人皆含笑望着她。
大约只有她不明白主持人问此话的真正含意。
要说众人都表现出一脸姨妈大伯式的慈爱之笑,但有一人脸色却极为难看。
彥燕飞甚至要冲出燃冰成员的队伍,钱金龙不动声色的拉住她,低低说了一句:“她听不懂。”
“可有人听得懂。”
这句话好玄妙。
有人,这个有人是指的谁?
钱金龙不问也知道。
“名字爹妈给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凌骄阳向主持人略斜了一眼,早深谙深大的这一套路,他想了想,带接口说:“我替她说。”
他要为杨心悦解围。
随即,类似于百家讲坛里,画外音的声音悠然传出。
“春秋时期,楚越两国语言不通,曾有一越国船夫泛舟江上,唱了一首歌。”
杨心悦听得云山雾罩的。
怎么她的名字如此的高端大气上档了?
没有听老头子说过呀。
一旁的凌骄阳看她瞪着两只大眼,目色如波,心中微微一怔,忙别开视线。
他说:“心悦两字,取自《越人歌》。”
话说到此处,凌骄阳便不在继续往下说。
“后面的具体内容,大家可以百度检索。”
说完,他向主持人瞥了一眼,眼内含有警告的意味。
调整了一下呼吸,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比让他在冰上跳一个四周跳还让他紧张。
杨心悦是他叫上来的,让她为难或是出糗,他心底是不会好过的。
还好,总算是还了杨心悦一个体面。
主持人见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转头便问:“杨心悦,你是否学过这诗《越人歌》?”
杨心悦一笑,没有心机的说:“前阵子看电视剧,不是提到过。”
主持人:“那你能背出来吗?”
呵呵,体育生的语文就这么不被你们待见吗?
这学生会主席好像是建筑系的。
一个理工男也敢嘲笑体育生的中文水平吗?
杨心悦清清嗓子:“今夕何夕……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
念诗时,语有柔情,眼有期待,心有谦卑……
深情并茂盛的朗诵出了《越人歌》前文,并非多难的事。
只是念到最后一句时,她还不忘记冲台下的数千人挥起手中的话筒。
台下的观众早让她甜美可爱的声音撩拨得心潮澎湃。
杨心悦突然停下,手窝在耳边,作聆听状。
台下众人齐齐喊出一句,“心悦君兮,君不知。”
礼堂从未如此安静。
一直沉迷于网络里碎片般的鸡汤妙语的学子们,大约从未如此领悟到汉语之美。
凌骄阳没有说出来。
杨心悦没有说出来。
主持人想将两人往沟里带,也没有成功。
然,对于这句话真正理解过的人,此时此刻无从大声说出心中所想。
台下的观众,特别是女生们,眼中泛起光,看着台上的帅哥们。
谁的心中没有一个曾经的青春少年呢?
真情,本就不应该被亵渎。
主持人面色微讪,打圆场的说:“谁说暗恋是一个人的狂欢。
的确,暗恋是年少才有的纯粹情感。
没有尽头的黑暗,渴望阳光的感知。”
他说的什么?
为什么主持人不能不说鸟语呢?
普通话不好吗?
普通话才是全国通用的好不好?
“他刚才说什么?”她问。
忽然,一旁的凌骄阳眼神古怪的盯了她一眼,脱口而出:“你真系傻佐咩?!”
还是粤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