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锁眉头,脸上汗一层一层往外推。浓烈的妆已盖不脸上的恐惧。
一群人簇拥在她身边,向出口处涌,杨心悦与之碰个正着。
错肩而过时,彥燕飞的视线骤然向杨心悦看去神色森森发寒,仿佛在说:“你高兴了?!”
杨心悦沉默不语,只让了让,等他们走过去后,才低下头看着着微微拧动右足出神。
而此时,站在不远处的凌骄阳一直看着她,直到她抬头时,他的目光随之一变,有了温度。
他在,她绝对不退!
“凌骄阳,杨心悦可是为了你上冰的!”李香坐不住了,扑出观众席。
卫国拉住她:“凌骄阳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不,他不知道!你们男人什么都不知道……”李香欲言又止。
“这是比赛!”卫国表情严肃起来,李香被结结实实的按回椅子上,过了一会他声音放慢的说,“从杨心悦决定参赛起,她就只能拼下去。这是运动员的命。”
李香瞪眼看着卫国,憋屈中又找不出错误,至少他说对一件事,今天是凌哥生日,心悦不能不上冰。
过了一会,她知趣的抓起一把薯片,向对方嘴里塞去,两人默契的闭紧了嘴巴。
花滑失误不少见,但彦燕飞这样的失误却是第一次看到。
比赛立即被裁判叫停。
药教练和林队一直呆在休息区张望着,刚刚一幕他们在视频里看到了。
药教练看着彥燕飞被扶下去,目光移向还在另一边一直在做准备的杨心悦。
他连拍三次脑门,暗暗望天,目光正好落在了看台上,凌骄阳的方向。
一老一少。
一个失落一个紧张。
一个目露威仪,一个面带肃穆。
药教练想起当初找凌骄阳谈进二队的事情时,凌骄阳就曾说过:“有一种运动员,实力或者足够,但却缺少那股舍身忘死的纯粹,一遇比赛就失误。而有一种运动员,恰恰相反,平时并不是最出色的,但是一到比赛,知难而上,敢于挑战。这种属于比赛型选手。”
他看向杨心悦,心中不由得想,这难道是天意?
二十分钟后,重开比赛。
血迹只是做了简单的清理。
杨心悦出现时,凌骄阳突然站了起来。
他站到了休息区,手里拿着一只羊毛玩偶。
钱金龙站的位置,正好跟他形成一条直线。
杨心悦回望时,视线越过钱金龙,看到了凌骄阳和他手中的羊。
玩偶羊双手叉腰,头顶上,缝了一只的蝴蝶结,
嘴巴张得老大,笑容夸张,妥妥一只羊群里的女汉子。
杨心悦不由得莞尔一笑。
钱金龙一时恍了神,这个笑容真的久违了,一年多再未见过杨心悦冲自己这么笑过。
站在他身后不过几米之遥的凌骄阳,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比赛。
另一边却抑制不住的想,站在钱金龙这个位置上的应该是他凌骄阳。
他眼中闪着光,在万千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下巴微微上扬,兜帽落下,露出他进场以来藏了两个小时的全貌。
“凌骄阳!”有人认出他。观众席骚动。
“他也来了?!!”
“可惜了,听说因为早恋被赶出二队。”
“如果是我,我就打死不承认,事业才是男人应该追求的目标。”说话的人像是凌骄阳占了他的大好机会,又白白浪费一样的怨念。
“他到底喜欢的是谁?”
“不知道,听说全队封口,不许传。”
“那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女生。”
一个女观众无不羡慕的。
其中一个女生却不这么认为:“明明那个女生为了他,受伤也要坚持训练,坚持比……”
“哎呀,”李香正为杨心悦讨回公道,让人捅了腰眼子,一看是身边的卫国。
“女人,你话有点多。”卫国提醒。
“我不能说吗?”
卫国摇头:“不能,兄弟有交待。”
“谁是你兄弟?”
“喏……”卫国冲冰面上的杨心悦看了一眼,“她想低调,你就别整事了,好不好我的女人。”
呸,不要脸,谁是你女人。
杨心悦趁冰上正在做最后清理工作,站在冰面试着跳了跳了,脚落地的一刻,突然钻心的痛从脚趾传来。
她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
钱金龙看到,马上滑了过来。
他扶着她:“还是之前的伤吗?”
杨心悦皱眉,用力压下从脚上传来的痛苦,深吸几口气说:“没事。”
钱金龙:“不行,这样比下去,再受伤那后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杨心悦明白,钱金龙说的后面的机会,是指亚冬会。
那是可以由教练指派参加的。
可,凌骄阳在,他为了她而来。
杨心悦倔强的咬了咬牙:“我一定要跳。”
钱金龙:“你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我们毕竟练了几年的搭档。”
杨心悦向凌骄阳所的方向望了望,凌哥今天生日,她说完要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生日礼物:“那又如何?这一次全运会,是证明自己最好的机会。”
钱金龙向凌骄阳的方向看了数秒,回头盯着杨心悦:“你不听劝,难道是为了他吗?”
杨心悦猛的打断:“别说了,上冰,打封闭。”
什么?
封闭!
钱金龙心中为之一动。
他也渴望赢。
而且朴真跟彥燕飞已经在自由滑上出现大的失误,这个机会对他和杨心悦真是极好的。
坚持一步,就离冠军更近一步。
他沉默着扶着杨心悦往休息区走。
只是这次他走的是B区,故意避开了凌骄阳。
凌骄阳眼看他们走远,却没有丝毫办法。
他试着追过去,马上被工作人员拦下。
他被林队警告,可以来当义工,但前提他不能给赛事带来任何的干扰。
他来见杨心悦已经是林队格外照顾了。
他看到杨心悦被安排在一个地方坐下。
一个穿白衣的人匆匆忙忙往那边赶。
那是队医。
然后,休息区拉起了布帘,什么都看不到了。
布帘内,杨心悦的右脚从鞋子里脱出。
药教练看了看,问:“脚指甲怎么还没有长好?”
队医底头用碘酒往上倒,处理完后,准备上药时,杨心悦猛把脚一抬:“打封闭吧。”
队医向药教练看。
药教练沉着脸,思考了两秒:“你扛得住吗?”
杨心悦摇了摇脑袋:“快打呀,我就是扛不住才让打的。”
药教练的手机在响,他看到主教练边往这边赶。
那边在问:“怎么回事?二队的人呢?不是还有一组没有比吗?”
“有伤。”
工作人员简单汇报。
主教练:“哪个没有伤?矫情。”
药教练听到这一句,沉吟了一会掉头跟队医说:“打吧。”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分钟,杨心悦一直不去看伤口的样子,她只看着头顶上亮如星辰的灯光,默想着等会上场的动作。
这是忘记痛苦最好的办法,凌骄阳告诉她的。
再站起时,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
杨心悦和钱金龙重新回到场上。
杨心悦看到凌骄阳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她笑了笑。
他站得笔直,像是一个路标,指引着失去方向的人。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没有走,一直在等着她。
钱金龙插入他们的视线之间,杨心悦收回视线,比赛继续!
音乐响起。
步伐翩翩。
药教练和林队紧紧盯着杨心悦的右脚。
队医没有离开,随时待命。
他们都沉默着,从杨心悦迈步的第一个节拍开始,谁都不想这六分钟的时间里再出任何的问题。
观众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如之前的观看比赛。
卫国跟陈光、郭升互相看了一眼。
卫国:“我觉得她……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陈光:“雪姐上身吧。”
郭升心里说:“我现在发现,我真配不起她。”
他们知道为什么杨心悦刚刚被带走,她从凌骄阳离开之后,脚趾上就受了伤,一直坚持训练。
都是练花滑的,谁都明白痛到要打封闭上场,不是有着极强的胜念,是无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