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回应,她扯过纸巾细细擦干还在滴水的手指,指向洗手台:“有袋子吗?我装一下脏衣服。”
“嗯,我去找。”
裴芷跟在他身后往外走,才发现不只是T恤,他回来时身上那套滚满泥灰的衣裤都换了。
头发湿漉漉的还没完全吹干,像是怕被她嫌弃似的趁机冲了个急速澡。
棉拖鞋踩在地上声音很小,裴芷走了两步突然问:“浴室的镜子怎么没了?”
“没什么用拆了。”
他弓身在玄关翻找纸袋,说完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一句:“家里没女人,不需要。”
这理由够荒谬。
裴芷将笑不笑停在原处,看着他漫无目的满屋子找纸袋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以前都放在书房。”
“哦。”
他转身往回走,路过她时多瞥了几眼,话没出口但眼神传达到位。
无非就是你明明就记得关于我的所有事情,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坏女人,你还装冷淡。
不知是不是夜色的伪装容易让人卸下心防随心所欲。
裴芷在他身后喂了一声,说:“药箱也在书房。”
那个快要消失在门框后的背影忽然愉悦起来,仗着她瞧不见,肆无忌惮扬起嘴角:“嗯,知道了。”
乒铃乓啷一阵翻找,良久也不见人出来。
裴芷听不下去,几步过去斜靠上书房的门框。书房里黑黢黢的未开一灯,她借着走廊灯光向里打量,只模模糊糊看见满地杂乱。
角落又传来一阵七零八落的声音,像是挪动什么物件。
裴芷叹着气儿想这是不是个小笨蛋,摸着黑找东西。
她抬手摁亮吸顶灯。
光线骤亮铺满书房。那些凌乱铺在地板上的东西暴露在灯光中,大的、小的、方的、圆的、从地上到书架再到壁橱,各式各样的精致画框堆满整间书房。
裱的却不是什么名画,一眼望去全是每天在镜子里能看到的最熟悉的自己。
最显眼的一张照是她的疲惫睡姿,黑发绕在指尖儿,黑衬白,格外妖娆。
再仔细一看,“床「照」”完全占据数量优势。
裴芷被眼前的震撼场景吓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儿。
她再望向中间电脑桌,谁能想满身少爷气的那么个人私底下还用着她用过的艺术复古键盘。一圈儿粉色的光,配头戴式猫耳耳机。
也难怪他总是关着书房的门,宁愿摸黑也不想开灯被她瞧见。
二十岁上下的男生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年轻肆意又骄傲的少年,他愿意为她示弱,愿意为她服软,却总也有存在骨子里的傲气和不羁。
被撞破的这些,多掉面子。
这个书房,太过禁忌。
裴芷下意识想维护他那层早就掉到脚边的遮羞布,啪一声摁灭灯,退开两步:“我什么都没看见。”
“灯……”她胡乱解释:“嗯……太刺眼。”
开灯的那一瞬,谢行下意识抬头。他曾经无数次从这个角度观赏过满室照片。漂亮却无声无息没有生命的。
当视线穿过所有阻碍落在唯一鲜活的那处时,就好像以往醉生梦死的徘徊都遇见了光。
光穿透层层雾霭,是梦境与现实的交叠。
他明白自己的渴望所在,一直压抑着收敛着束缚着,在这一刻,猛得冲破牢笼牵动全身。
他想去触摸、去感受那片真实。
黑暗中,少年缓缓起身,狩猎般舒展身形。
他一步步稳健走来,后槽牙轻微咬合,笃定道:“你看见了。”
裴芷退到墙边,看着他穿破黑暗向她走来,有一瞬心悸。
转念又想,看见又怎样,她又不会拿着大喇叭到处去宣扬。
随着底气起来,下颌也不由微微抬了一下,两道目光一高一低沉着对视。
“知道我秘密的人——”
他故意拖着调子,中二附体:“要么‘咔嚓’,要么——”
裴芷眨眼:“嗯?”
“要么弄得她说不出话来。”
少年低头,灼热的呼吸烧着她颈间的皮肤,好像下一秒就要张口咬上去一样。
咕咚一声,她紧张地下意识做了个吞咽动作。
差点儿就他妈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了啊宝贝们。
为什么我每次多更了你们反而不给我留言了呜呜呜,你们这群心如海底针的女人!!!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女人心!
第31章 衬衣【补更】
少年闷闷的笑声从耳边传来, 他滚烫的呼吸把颈边皮肤灼了一遍又一遍。
一笑, 烫人的温度直线上升。
似乎要拉着她一起共赴刀山火海。
要是面前摆一面镜子, 裴芷觉得能轻易看见自己脖颈上活跃跳动的青筋。
好久没跟异性如此亲密依偎在一起, 血液不自觉躁动。
甚至在感受到他呼吸的同时,鸡皮疙瘩都浮了起来。
身子直挺挺贴着墙面,裴芷偏过头, 与他拉开水平距离:“笑什么笑。”
“笑你紧张了。”
他边说边往下压, 整张脸几乎埋进她颈窝。鼻梁高挺, 沿着脖颈线条轻轻刮蹭碰瓷。忽得停在一处,偏过角度,以脸枕着她的肩向上回望:“姐姐,你这两年——”
“……怎样。”
他诚挚地看着她, 声音放得很低:“有没有男人?”
“……”
裴芷没出声, 轻轻蹙眉。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侧脸,自问自答道:“没有, 是不是。”
裴芷被他扰得神志不清, 不想躲也不想回答, 刻意把声调压成平淡又无所谓的调子:“我们早分手了, 你管那么宽。”
“你迟早还是我的。”
湿漉漉的头发在她脖子上频频留下干扰, 谢行挑唇一笑:“反正我知道,你没有。”
“哦。”
她言不达意,眼神乱飘。
“我也没有别人。”他又贴脸蹭了过来,故意用鼻尖顶她的耳垂,呼吸和说话时的热气尽数扑在耳根上。
他用气音说:“不是你, 我硬不起来。”
啪一记。
裴芷眼疾手快拍在了他还欲喋喋不休的唇上。她想堵住他胡言乱语的嘴,但话没堵住,手心却湿热一片。
他用舌尖抵了一下,笑:“香的。”
隔着手掌,瓮声瓮气的,但裴芷听出了几分欲。
她彻底放弃反抗,手拍着他的脸强行扭向另一边:“你是变态吗。”
想到一书房的床「照」,她连贯自答:“对,你是的。”
压在肩上的脑袋被她一点点往外挤,终于重获人生自由。她威胁道:“再不拿药箱我回家了。”
“哦……”
谢行这才不情不愿地站直,堪堪拉开距离:“就去。”
书房又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裴芷听不下去,提高音量喊:“壁柜最右一排倒数第二个抽屉!”
“哦!”他也喊着回应。
没一会儿拎着小药箱好心情地闪现到她面前。上半身癞皮狗似的贴过来:“好疼的。”
“疼?”
她哼着气取出棉球,蘸上酒精冷眼旁观:“疼还打架?你三岁?”
谢行像听不见冷嘲热讽似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脸凑得更近,龇牙咧嘴地给她看伤口:“这里,是这里疼。”
裴芷投降:“服了。”
她小心翼翼地转着棉球消毒,这次格外在意,终于没条件反射去吹一下。涂罢才问:“还有没?”
他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头:“有。”
指骨往上衣下摆上一搭,作势要脱。
“等、等等等等!”裴芷迅速上手压着他的手,“里边可以自己来。”
“我够不着……”
“哦,那我打电话让唐嘉年来。”
“他家远。”
裴芷冷眼瞧他:“我怎么听说,他也住静远区?”
“他睡得早。”某人面不改色心不跳。
“你找药箱那会儿,我还看他在发朋友圈。”
“……”
谢行憋了两句话的工夫,面无表情道:“他死了,就在刚刚。一秒前。”
裴芷觉得好笑,故意逗他:“你知道?”
“嗯,血缘上的心灵感应。”
两人回到三岁,胡扯了几个来回。裴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笑了一会儿又正色:“哪儿,快点。涂完我得回家了。”
其实这一架谢行绝大多数时候处于上风。
外衣是扭打时磕磕碰碰不小心弄脏的,全身上下最严重的伤都在脸上。那混蛋招招朝着脸去,趁他失神那会儿狠狠在脸颊挫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