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十一包的烟,大都是那种人才去消费的。
“呷那种烟的,要不就是混社会的油子,要不就是牢里面的。”夜妈。
牢里,监狱吗??
夜薇明突然想到了什么。
出租车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停下,白冬炎扔下一百块钱。
司机伸脖说:“老板,要等吗?”
白冬炎想了想,摇头。
“这里鬼都没有一只,你打不到车的。”
的确青山桥监狱,哪有车搭。
公交车都在五公里之外,要走一个小时的路。
来探监的,都是坐了公交,再走路。
反正这是交通最不发达地区。
白冬炎淡淡的看着天边的灰色:“今天只怕走不了。”
“嘿嘿,这地方可不是旅店,还能留下过夜吗?”司机不解。
白冬炎没有说话,回头看着近十米高的铁门,如见死门。
司机没有揽到生意,一脚油门,带着气愤开车走了。
车子开到拐角处,迎面又来了一辆车,路窄,对方来得急,两车差一点就撞上了。
司机猛打方向盘。
对方也踩一脚急刹。
司机刚要骂,看到红蓝色的顶灯,马上闭了嘴,自认倒霉。
警车里跳下两个人,一老一少。
钱队看到一个年轻人迎面走来。
白冬炎站定在他前方,神色淡漠,没有惧色。
年轻的警察手摸到腰间,撩起的衣摆露出银色的手铐。
钱队看了一眼白冬炎手里拎的烟,按住身边欲扑的警察,眼睛里含着笑意对白冬炎说:“来看你爸?”
“是。”白冬炎点头,他打量眼前的两人,沉默的往前走。
在跟钱队擦肩而过时,钱队咳了一声,“我怎么听说白光头被抓时在南省打劫了一对情侣。”
“不清楚。”白冬炎眼光沉静,看不出情绪。
钱队手指勾开塑料袋口,看到里面的一整条烟,“真货?”
“总不能拿假的去见亲人吧。”白冬炎架开钱队的手,“您挺识货,看样子没少抽。”
“哦……”钱队被戳中了要害,连忙转移话题,用赞许的口吻说了一声“孝子”,手拍向白冬炎的肩头。
他身子一让,钱队没有拍着。
他比钱队高了半个头,身形虽瘦,但像是荒野里驰骋的孤狼,带着天生的警惕与距离感。
他转身,径直往监狱门口走。
年轻警察作势要扑。
钱队用眼神制止,他看着白冬炎跨进监狱内后,才说:“别惊了他。”
“他这是挑衅。”
的确,明明知道在通缉名单上,怎么可能回来,还提着东西来探监。
着实愚蠢。
钱队也想不明白,“可能现在的00后,都是脑子被游戏洗脑了吧。”
年轻警察也不大,刚来县里实习,也玩游戏,对领导这番言辞颇不以为意。
他认定,白冬炎就是蠢。
上职校的,那都是初中毕业证都难拿到的,能有几分智商。
两人在监狱门口,正说着话,忽然后面飘来一声:“借过。”
回头,夜薇明正站在两人的身后。
“啊……”钱队有些尴尬。
让他们母女俩回来在工地上吹了几天冷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会是专门来堵他的吧。
钱队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在这个地方与她“偶遇”。
他瞟一眼夜薇明,觉得对方刚才匆匆忙忙一眼,看他像看个在自说自话的笑话一样。
钱队:“怎么找这来了?”
夜薇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飞快掠过去。
“嘿,你来错地方了吧。”
夜薇明没听见一样,加快脚步,目标就在眼前。
只是不敢声张的她,除了不动声色的赶上去,连一句阻止的话都不敢说。
白冬炎做了登记,头也不回的往里走,侧身的瞬间余光看到了夜薇明。
一直冰冷的双眼突然有了异色,只是一闪而过,便立即恢复成淡淡的冷漠。
夜薇明几乎跑起来,怦一声,门在眼前毫不犹豫的关上,合上的瞬间带起一阵冷风。
她怔怔看着门,恨不能冲进去,身子僵硬的挺在距离鼻尖只有一半指宽的门页前,喉咙里塞满了东西。
她失神的盯着那扇刚刚关闭的大门。
直到一声门锁落下声音才把她从凝滞中惊醒。
晚了,他明明看到自己的,他故意的装不认识。
她鼻子酸意冲涌,眼眶狠狠的一红。
为了她才这样做的,手指慢慢蜷进手掌里,死命抠着手心,痛能让她心底搅起的波澜壮阔得到一点点安慰。
他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
想完,心里又是一痛,像海浪拍打岸边的礁石,冲击着她曾经最坚冷的心防。
“跟你说话呢!见鬼了?”钱队的声音从身后转来。
她心头一震,真正的危险是这个人。
收敛心神,身子慢慢转过来,面对眼前的两尊大神。
对方,露出一个怀疑的表情,皱眉向监狱门口望了一眼。
“探监?”
夜薇明深吸了一口气,白冬炎是来不及追上了,应付眼前的人吧。
最好能把眼前两人给弄走。
“我来找你的。”她盘算了一番,说:“如果我们提供了新的埋尸地点,能重启挖掘的事吗?”
钱队:“你……来找我说这事?网上可是出了十几个埋尸版本,没一个是有用的。”
“埋了十八年的人,上面堆积的不只是石头、泥土、灰尘,还有被忽视的重重见不得光的真相。”
冷风吹过,刺耳的咆啸出一片凄厉的鬼号之声。
第 64 章
夜盛成死那年,她没有出生,怎么可能知道埋尸点?
再说,刚刚提调到青山桥监狱的赵猫鱼(夜薇明弟弟的亲生父亲),刚准备来指认埋尸地,他们也不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几十万平方米的地方,经过了拆迁翻盖,哪里还找得到十八年前的遗迹。
等待,是作为家属唯一能做的事。
等多久,那就是天意了。
“夜薇明,你能保证你提供的地点比我们现在掌握的更准确?”
年轻警察听到夜薇明三个字,眼睛都直了。
“你就是那个在网上散播埋尸案的夜薇明?!”
“不是撒播,是想让人知道。”
“警方早知道了。”
“是吗?”夜薇明冷笑,“不大的县城,三万人口,还包括了长年在外打工的两万人,死一个没有什么大不了。”
听出了讽刺味道,警察脸板起:“把微博给删了,现在我们一直在处理这件事。”
“不删除。”夜薇明仰头看着灰朦朦的天空,太阳早出来了,被厚厚云层遮住,透不出一丝光亮。
“你这是给坛县制造恐慌。”
“没有有什么好恐的,更用不着慌。
快过年了,各有各忙。
没事,我家里这点事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看看这些年,我老妈没有被吓得改嫁,我没有被吓得失学,过得好好的呢。”
又一轮无情讽刺。
夜薇明打嘴战的功夫也不知道从何时起,突飞猛进得让招架乏力。
“快过年了,别给县里的人找不痛快。”警察还在说。
他这么热心,因为他正分管了一些宣传任务。
就是在网上看看有没有对坛县不利的新闻。
而最近一个月里,闹得风声鹤唳的,就是优秀的人民教师失踪案,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起谋杀案。
小小坛县,在几千个县城里,从没有什么值得在全国宣传的大事小情。
现如今因为这案子,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警察的难处,就是夜薇明这个普通人的真实处境。
她笑笑说:“夜家的事,不会让老百姓不痛快,只会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放心,他们都有一颗很(八卦)坚强的心脏。”
钱队瞪了一眼年轻的警察。
到底是刚出社会,还是沉不住气。
监狱的门再次打开,三个人都向门口齐齐望去。
白冬炎从里面走出来,手上原来带的东西没了,身上的厚实外套也没了,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罩在高瘦的身体上。
他一眼看到夜薇明,明显愣了一下,瞬间又恢复成我跟你们谁都不认识的表情,低头双手拿着手机摆弄起来。
夜薇明神经高度紧张。
钱队扫她一眼。
“认识?”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