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薇明特别认真的说。
程老师脸上亲和的笑容僵了僵,他拿过一厅可乐,打开。
里面的褐色气体怒气冲天的喷射出来,程老师白衬衣变成了一块花布。
他向白冬炎看去,恰好一对冷漠的双眼也正看向他。
不移不动,带着某种男人间的对峙。
他凝视了一会,想到白冬炎不顾一切为她送来准考证时的样子。
少年喜欢眼前这个他也喜欢的女孩,那种感情冲动他也有过。
那是一种热烈到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很冲动,但无悔。
白冬炎勾了勾唇,走过来,好心的拿了一张纸巾,但态度差强人意:“要擦一下吗?叔。”
叔?
我有你这么大的侄子吗?
程老师压强一股莫名的不悦,努力平静的看他一眼,目光转到夜薇明的身上;“要是喷到夜薇明身上,怎么办?”
“我办。”
白冬炎爽快的道。
“你办?”
“对。”
程老师大约没有教过这样的学生,微怒。
两个男人站着,夜薇明坐着椅子上,夹在两人中间,她及时插了一句:“说菜凉了。”
程老师修养好,坐下。
白冬炎歪头看夜薇明,看到她那件白衬衣上,还真溅了些星星点点。
“喂,你们还有一个菜没有端。”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厨房。
夜薇明站起,跟在后面,进去后,突然有人隔空喊话:“去包间里换衣服。”
她回头,白冬炎给她打了一个手势,指了指胸口的位置,用口型说:弄脏了。
她低头,囧得脸红。
第 33 章
她低头看了看,长发遮一下,还是看不太出来的。
悄悄把脑后头发拔到胸前,整理了一下,抬眼看白冬炎。
示好的笑还未绽开,立即被白冬炎还以一记大白眼。
他上前,一手推开一张简易的薄门板,小屋里有一个衣架,上面挂着几件衣服。
他拿眼示意她进去,莫名的力量推她进入。
门又开了,他看到她没有换,眼中不悦:“怎么?”
她有些蒙的指了指屋内一排衣服:“哪件?”
“想穿哪件都行。”
“哪件是你的。”她说。
他一直清冷的目光,微不可见的闪出一个笑意,指了指一件黑色T恤。
她进来时就认出,那是她送的。
她不想穿走他送的,至少她真的没有送什么像样的东西给他。
连电脑也是个“二手货”。
二手货,这是别人骂她老妈时用的词。
她介意这个词。
白冬炎踢踏的步子迈入,掠过她,又复位在她身边时,手中多了一件格子衬衣,浅绿色与嫩黄色相间的。
那是季归琳用他妈的钱,给他买的什么牌子货,没有穿过。
“罩外面。”他说。
她听话接过来,细长的胳膊穿过左右袖窟,衣服大得很,松垮出一种慵懒的味道。
她还用她的猫儿眼望着他,好看吗?
他凑近些,近到能看清楚布料上的横经竖纬的支数,她面红的做了一个向后的动作。
她想应该推开他,但脑子指挥不了行动。
他想亲她,但行动不听脑子的调度。
两人一度僵持,亦是试探。
“嗡”外面灶膛的喷火声隔着门板传入。
两人同时侧过眼,滑向另一边。
又都用眼尾瞧着对方的动静。
少年总归理智些,他四处看了一眼,有些无奈何地的挥手,手从里向外挥,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门开了,案台上的菜排列静侯着人来取。
“我的菜。”她扫了一眼,没有看到她要的,小声的眼神近乎恳求。
“我给你端。”他怕她烫着,已伸手抄着菜盘往外走。
她跟在后面,想起他腰上的纱布,蚊子叫的说了一句:“又受伤了?”
对方没有回头,甚至脚步都未停滞下来,直接出去。
她默了默,磨蹭着出去了。
后面吃饭,程老师对她加了一件男式衬衣没有太多的反应,只略略看向白冬炎。
眼中有些别样的意味。
随后,又若无其事的跟她聊了一下报志愿的事,还一再嘱咐不要把密码泄露了。
让人改了志愿,到时就等于做好嫁衣,却让别人给穿跑了。
嫁衣。
夜薇明想现在的嫁衣都是白色的,跟咱古代的孝服一样。
大约这算是西方的爱情与东方的儒孝文华一次意外撞衫。
程老师见她在笑,问她为什么。
夜薇明筷子在碗里扒拉;“没有,我想嫁衣文化,我喜欢红色的嫁衣,白色的太容易被污染了。”
“在西方世界里白色代表纯洁。”
纯洁?说的是身体还是灵魂呢?夜薇明心里问着,但没有跟程老师说。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她能想什么,想了什么,怎么能跟程老师说呢?
身体与灵魂,她都不会跟他讨论的。
走出饭店时,程老师提到他以后会去南方东省,那里的培训机构很多,他想去那里当老师。
夜薇明回想起程老师吃饭时,有提到南方省的三所大学,“好巧,程老师你说的那三所大学有我喜欢的专业。”
“那么巧?”程老师笑,布局这么久,她终于有些反应了。
“嗯,我回去好好想想。”
“对,好好想。”程老师认真而期待的看着她,伸手拦下一辆的士,绅士的扶着车门,“送你回去。”
“我可以坐公交。”
“请吧,夜薇明,不要拒绝一个对你好的人。”程老师声音温和。
夜薇明怔了一下,被推入车中,落坐后,心里倒有些不安,回头,看到少年单手插兜站在店外,眼睛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他早就看到了他们。
从她由店外进来的那一刻起,少年皱着眉头,很想掉头走开,但那个方向有一股神奇的魔力,把他的目光牢牢的锁住。
周围行走的人,车,伴以嘈杂的声响,霎时间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她,坐在车里,扭头,看着他。
几秒后,车子滑动,汇入了车流。
女孩不见了。
饭店传来吆喝声,是大姨让他去收拾饭桌上的残羹剩饭。
他进去,白色的瓷碗叠加起来,拿在手里厚厚一摞,送进厨房里,扔在水中洗。
白腻的沫子,淹没他的双手,汗水滴落,吱吱作响的巨大风扇吹得身上发燥。
洗完最后一只碗,腰已经直不起。
大姨走过来,拿着一只小学生用的算术本,打开,写下一行,六月十号,六十块。
写完冲白冬炎扬了扬:“给你记上了。”
白冬炎看都不看,沉默甩掉手上的水,转去一间杂物间,换衣走人。
大姨追出来:“一万块慢慢还,大姨不急。”
白冬炎瞥了一眼,满头大汗,正拿着桶子提冷水冲凉的姨父,“欠债还钱。我欠的我还。”
“那……她的呢?”
“……”
他没有说话,他们之间,他不喜欢“欠”这个字。
欠债还钱,欠情拿什么还?
吴静堵在张军的住处——一间三层楼的民房楼底。
张军在打暑期工,在一家KTV做报务员。
每天下午五点以后上班,一直到第二天的凌晨。
“你为什么当着同学面,说夜薇明是你女朋友?”
张军斜眼从她的肩头上看去,余光里都没有吴静的影子。
“我们结束了。”
“你说结束就完了吗?”
“还要怎么样?我不是在打工还医药费给你吗?”
“我跟你,只是那张药费清单的事吗?”
“不然呢?”
吴静背心发寒,死死盯着张军,脖子向前抻着。
过了一会,她缓和口气:“好,药费的事先放一边,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张军上下打量她,眼前的女孩其实也还行,他不讨厌她。
甚至在她崇拜的目光中,能找到一些优越感。
但相处了半年,他觉得自己的女朋友学历低,将来找不到好的工作。
他并不想养一个能力低下的女朋友,即使他不讨厌她,那并不代表他愿意在她身上花钱。
他没法忘记,他被欺负时,吴静偷偷躲在角落里拍视频,老师追问时,她把那段极度屈辱的视频交了出去。
他的痛苦如果在被打时让他失了尊严,那段视频的拍摄和传播足以让他的骄傲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