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为大?又如何为小?还请石参将明未。”
“此事,皆由黑云而起,马才是祸首。”
司马清见她神色有异,握紧马绳道:“一码归一码。”
石花摇头道:“我知道你跟我弟弟石昇用黑云的病打赌,生出这种事,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事。要是真闹到相国那里,未见得石昇有大错,到时,你就算不去殉葬,也是给平阳王折辱。”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司马清心底冷笑,这是假意要让她跑,然后再来个死无对证。
“不必了。公道自在人心。”说完,她回头瞥一眼黑云,眼见它身上几只褐黄鹂鸟一直在上面走来走去,心中好生奇怪,但又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而石花的目光停在那些鸟儿的身上,眼□□发的吓人。
高墙古城之下,深夜开门,此事已飞马传到了相国府内。
守门的小厮,得到消息便直入弘训宫。
宫内的内侍听闻后大惊,慌不择路的往寝殿之内走,忽闻有人道:“有何事这么急的,不能等到天亮吗?”
内侍听出是大监的声音,停步,垂首道:“石昇被烧伤,还有听说先登营死了人,指挥使和副指挥使进了城门。”
“夜闯城门?”大监沉吟片刻后挥了挥手,让内侍下去。
转身,正欲向里走,听到一句:“大监小心夜深路滑。”
大监站住,见一杆灯从帘里探出,说话的人正是陈妈。
他上前陪笑道:“陈妈,年纪之么大了,还如此操劳,让我们这些男人都自愧不如。”
说完后,他又自觉失言,幽幽叹了一句:“我这种人的确不配自称男人。”
陈妈执灯看清楚来人后,道:“大监哪里话,真丈夫内心自有乾坤。”
大监微愣,陈妈是羊献容身边的老宫人,见惯大风大浪,但能说出这种话的,并非普通人。
自那日宴请诸将,羊献容与司马清联手向刘曜要了十几个奴仆后,他就看出羊献容将来的造化定在卜珍之上。
之前在卜珍那里憋屈劲儿一直都藏在心里,此时,心里便有了计较。
他上前道将之前内侍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陈妈没有多言,只点头转身向帘内走去。
不一会,帘布拂动,刘曜的声音从内里传出来:“没有一刻让人安生。”
卜珍与羊献容之间,从来是明争暗斗。之前羊献容远在洛阳之时,卜珍还能睁一眼闭一眼。如今羊献容不过五年时间连生三子,且个个聪明伶俐,在宫内得宠于刘曜,因而她们两人的关系早就势同水火。
庆祝封相国的宴会上,卜珍吃了羊献容的亏,立即借司马清闯赛马会的事,与石家勾连,将司马清困在了马场。
本来羊献容以为只要司马清忍耐数月,刘曜气消后,会看在三个儿子想念姐姐的份上,放女儿一马。
没就在今夜,她带着孩子向刘曜提及司马清后,还未得到刘曜的明确态度,那边已经按捺不住,石昇直接进了先登营里拿人。
随着事态的升级,一切已不在石昇的控制之内,他没想到一夜间,他死了随从,烧坏了嫁衣,还连带着把自己的一双腿给搭进去了。
一直对司马清不屑一顾的石家,隐隐感觉到了来自某一方力量的对抗。
第 61 章
拓跋城,这个由刘曜一手提□□的指挥使,他只是一个无背景的死士,却能在先登营里呼风唤雨。
一直蛰伏在刘曜羽翼下的石雷,在惊闻儿子受伤后,也第一次领教了刘曜手下的手段。
石雷看着被担架抬进的一刻,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随从添油加醋的把闯营之事,说成了去逛花园,遇到了硬碴子。
然后,话锋一转,全落在那个不听安排的司马清身上。
石雷一个耳光铲在随从的脸上,对方闷声受着,捂着脸不敢再发言。
而在担架上的石昇,指着自己两条黑焦的腿,哭道:“爹爹为儿子报仇呀。”
石雷:“如何才算给你报仇?”
石昇:“杀了那小贱人。”
“嗯。”石雷垂下目光看着石昇,“你先忍忍,我这就带你去见相国。”
当石雷领着一班人,骑马到相国府前时,大监已早早立在门口。
对方含笑下阶,向他躬身道:“石雷来得好早。”
石雷并不看他,目光盯在门口,左右并无士兵,看起来,也安静如常。
他蓦然看到一副担架在院内,心中不免疑惑。
“这里面怎么有担架?”
“有人受伤。”
“何人?”
“不方便说。”
“……”
石雷不再多问,转身看了一眼身后马车,向随从道:“没有命令,不得入内。”
大监笑:“请,石雷。”
……
穿过月色下的长廊,弘训宫已然在眼前。
远远的看到宫殿前,跪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而她的身旁放着一堆东西。
走近些,才看清楚,是一件红色的嫁衣,只是上面被烧出几片黑色,红与黑在火烛的照耀下分外的张扬。
这与跪在地上的女子身上的从容淡定,显出极大的反差。
那女子骤然抬头一头青丝缓缓拂过她的脸,白净的指在鼻尖上摸了摸,斜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石雷。
一身盔甲,腰间执剑,身边的随从也都气势汹汹,个个盯着地上的她,像看待宰杀的羊羔一样。
“是她害了我们少爷。”不知道是谁在身后叫了一声。
石雷闻言,将抱于左胸的头盔复又戴上,脚后跟在地上狠狠一顿,司马清只觉得地上的石板都震了一下。
随后,那人看也不看的,直接跨过了眼前的门槛。
司马清嘴角微弯,想起在一柱香的时间之前,拓跋城就告诉她,如果想活下来,就得跪在殿外示弱做小。
她倒是无所谓下跪,本来已在屋檐下活了十来年,何妨多跪他一会。
痛痛快快的跪下,而且跪累了,还坐在地上看会子星星月亮什么的。
余光所见一张带血的担架上落了一截剑穗,穗子的上坠的珠子,在夜间散发出暗暗的幽光。
与她耳朵上的蓝彩珍珠如出一折。
正想近前看仔细,听到后面沉重的脚步声临近,她不动声色端端正正跪好。
却看到一行人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他们并不入殿,反而向一处角落急走,借着月色与烛火,能看到一群人之中,有一个是袁季月。
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地,他不是应该呆在洛阳城里的“常春馆”里吗?
很快,那群人消失了的在黑暗里,等她回过神来时,眼前赫然耸现拓跋城嘴中所说,绝对不可招惹之人的人影,正从殿中走出来——石雷。
自刘曜被赵国国群封为相国起,朝中之人,已对他手中的重兵多有忌惮。
而忌惮刘曜的人,却多有人对石雷手中的骠骑军中的马极为敬畏,所谓马比人脚力更强,且奔袭在平原之地,无人能敌。
黑云,便是石雷一心想降服的马王。
那马正在后院一片草地上安静的呆着,不想殿内已出现了几声凌厉的叫骂声。
烛光火影的映照下,刘曜已与石雷并立在殿外。
刘曜指着司马清道:“她人已在这,你可以让你儿子来对质。”
石雷转身怒视司马清:“说得好听,她是羊献容的女儿,相国怎么会处置她。”
刘曜道:“事情未问清之前,你就要处置她?”
石雷自觉话有些过头:“好,就让我儿子到这里来对质。”
随从听命于石雷,匆匆向外走。
一旁的刘曜看在眼里,面上淡淡的,旁边的大监赶紧搬来椅子,放在殿前,小声道:“相国,更深露重,你坐下歇息一会。”
刘曜一屁股坐下,手放在扶手上,“孩子们都还睡着吧。”
“两个小的,睡得沉,没事。”
“大的呢?”
“……”大监不敢说话。
刘曜道:“别惊着我的熙儿了。”
“熙儿在这。”刘熙从殿内跑出来,打着哈欠,双眼耷拉着。
“醒了?”刘曜温柔的道。
刘熙:“外面好吵。”
说完,转头看到地上的司马清,一直困倦的眼立时睁大,扑到司马清的跟前:“姐姐你在这?”
司马清双眼紧闭,摇了摇头。
“姐姐,你坐地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