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许湖笑眯眯地应下。
小太监们垂着脑袋手脚利落地忙活着。
有人举起笏板想要说话,赵轩权当没看见,自顾自说道:“诸位爱卿还记得这张书案吗?这是父皇上朝时用过的。父皇在时曾亲手教导母妃读书习字,倘若父皇知道这张书案如今是母妃在用,想必十分欣慰。”
刚要提出一万句反对意见的大臣们:……
他们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是不想让先帝欣慰!是大不敬!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就连向太后都没敢开口。
就这样,秦盈盈顶着一道道憋屈的目光,心安理得地坐在了“先帝用过的书案”后面。
爽极了。
文武百官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才磕磕绊绊地说起了朝政。
今日的议题主要围绕即将到来的万寿节。
秦盈盈刚开始不知道什么是“万寿节”,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万寿节并不是某个固定的节日,而是皇帝的生日。
赵轩的生日是三月初八。届时官衙会休沐三天,集英殿大摆宴席,百官朝贺,周边属国及兄弟国也会派使臣来访。
这次朝会的重点就是讨论各国使臣安置、接待等事宜。
今日上朝的地方是文德殿,殿内的布置并不像电视剧里那样龙椅高高在上,皇帝坐在正中央。
实际情况是赵轩侧着身子,和垂帘听政的向太后相对而坐。
太皇太后辅政近十年,百官已经习惯了向她奏事,因此赵轩每天看到的都是朝臣的背影,有时候他说话朝臣们也听不到,或者听到了装做没听到。
如今帘子后面换成了向太后,这种情况依旧没有改变。
秦盈盈终于知道赵轩先前为什么要跟她说那番话了。那不是在吓她,而是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亲身体验。
对于一位有志向的帝王而言,是赤.裸裸的羞辱。
秦盈盈心口发堵,就像自己班的小朋友受了外人的欺负,她这个做老师的忍不住想护短。
她清了清嗓子。
正在奏事的大臣有一瞬间的停顿,发现是她便没理会,继续往下说。
秦盈又清了清嗓子,这次声音更大,傻子都能听出来是故意的。
终于,一位蓄着胡子的老大人说话了:“敢问太妃娘娘,可是有何见解?”
秦盈盈反问:“这位大人是……”
“臣苏容,忝居尚书右仆射,兼领中书侍郎。”
秦盈盈凑到向太后耳边,悄悄问:“右仆射是什么官?”
“这是右相大人,比你品级还高!”向太后咬牙切齿。
“哦哦,”秦盈盈吐了吐舌头,和气地笑笑,“谢谢你,苏大人。”
“太妃娘娘折煞臣了。”
秦盈盈冲他友好地笑笑。
她说谢谢,是因为刚刚只有苏相在奏事的时候会认真听赵轩说话。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秦盈盈笑眯眯道。
苏相点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有他带头,其余人就算有意见也得憋着。
秦盈盈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讲了起来:“我儿时在乡间长大,村中有一猎户,好养猛犬。有一日猎户在山中捡回一条灰毛小犬,小犬瘦弱,时常受家犬欺凌。”
“起初并非所有家犬都想欺负它,只因有猛犬带头,其余家犬才纷纷应和。小犬也不反抗,只每日拼命让自己吃饱,积极跟随猎人外出——你们猜,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向太后头一个压不住好奇心。
“一年之后,灰毛小犬长成,猎人这才发现它根本不是野犬,而是一头矫健的公狼。且不是普通的公狼,是狼王的后代。”
“一日夜黑风高,小狼王亮出獠牙,把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家犬,一个,一个,全都咬死了。”
偌大的朝堂,死一般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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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易容药
对于诸位久经官场的大臣们来说,秦盈盈讲的故事通俗易懂。
赵轩就是那个忍辱负重的小狼王,蔑视他的官员们是狗眼看人低的家犬。
潜台词更是再直白不过——有朝一日,赵轩羽翼丰满,绝不会放过他们。
如今赵轩已经十七岁,太皇太后日渐老迈,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非常浅显的道理,不是没人考虑过,只是这些人潜意识中依旧在逃避,盲目地追随着眼前的利益,不愿去想,或者骑虎难下。
如今被秦盈盈当堂点出,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明晃晃地打在他们脸上。
下了朝,太皇太后一派的官员们躲到角落里激烈地讨论着。
“没想到秦氏竟有这般野心,难怪这些年官家越来越不受掌控!”
“此事需得立即报给太皇太后,务必请她老人家回来坐镇!”
先帝驾崩后,苏容由太皇太后提拔到右相的位置,于朝政的见解偏向保守派,在明面上看也是太皇太后一党。
只是,他没有参与讨论,而是看着秦盈盈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先帝在时,他曾与秦太妃有过几面之缘,那时的她,不像这般能说会道。
太傅章淳抄着手路过,看到苏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太妃娘娘的故事,相公以为如何?”
苏相笑笑,不紧不慢:“是个好故事。”
章太傅顶着那张风度翩翩的脸,高傲地说:“是啊,尤其是太妃娘娘最后那句话,值得诸君好好回味。”
在场的官员纷纷蹙眉。
秦盈盈最后说:“小狼王并非天生嗜杀,比如那位救它一命的猎户,逢年过节都能在家门口捡到被咬断腿的肥鹿。”
是做随波逐流的家犬,还是做善有善报的猎户,单看他们的选择。秦盈盈这是在明着帮赵轩挖墙角。
向太后回到隆佑宫,依旧心神不宁。
“本宫原想着就在那儿装装样子,朝中大事自有苏相等人做主,谁承想竟有这一出!”
“你听听秦氏说的那些话?不是明摆着指桑骂槐么!怎么从前没看出她这么有本事?”
“不行,本宫得去趟天清寺,亲口告诉太皇太后,这事本宫干不了。本宫没她那么聪明,就配喂喂猫,这样的事再多来两回非得短命不可!”
“本宫死了不要紧,本宫的猫怎么办?”
向太后说风就是雨,当即脱下朝服,换上便装,急吼吼地出了宫。
这些人有多惶恐,赵轩就有多痛快。
他拿出秦太妃的信,在许湖跟前显摆,“母妃早就知道秦小娘子这般聪慧,特意把她安排到我身边,对不对?”
许湖陪着笑,连连点头,“太妃娘娘到底惦记陛下。”
那封信是秦太妃死前留下的,算是遗言,其中特意提到了秦小娘子,也就是秦盈盈的原身。
不过,秦太妃的本意是告诉赵轩她有这么一个远房侄女,父母新丧,身世可怜,好在性子温婉,容貌与她有几分相似,若赵轩喜欢可纳入后宫,也算是替她这个当娘的陪陪他。
赵轩又把信读了一遍,不再像先前一样愤慨悲伤,反而笑容满面,“‘性子温婉’?你觉得那小村姑和‘性子温婉’沾边吗?”
许湖陪着笑,十分圆滑,“秦小娘子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农家女。”
“是,她是一肚子鬼主意的农家女。”赵轩勾了勾唇,把信小心地收起来,“给朕拿身出宫的衣裳。”
许湖一怔,“官家现在要出去?这还是白天,恐怕……”
“不用恐怕,那些人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开小会呢,顾不上朕。”赵轩自顾自解下朝服,沉声道,“你在这儿守着,若有人来就打发了,朕午膳前回来。”
“是。”许湖没有再劝,恭敬地应下。
他在赵轩身边伺候了十几年,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就像秦盈盈说的,他不是资质平庸的野犬,而是养精蓄锐的狼王。
距离他褪去伪装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秦盈盈没在意她那番话掀起的龙卷风,对她来说只是讲了个故事而已,在小莲花班她天天给孩子们讲故事,早就编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