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深看着,便是伸出手将那把梳子拿在了手里,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一晚,他刚推开门,就见沈新桐坐在梳妆镜前梳着长发,他看在眼里,便是上前环住了她的身子,那是他们之间最好的一段时光,他从她的手中将梳子取过,只亲自为她梳起了长发,许是他手重,弄疼了她,她便是轻轻的笑着去推他的身子,却被他整个抱了起来。
屋子里一切如旧,可那个眉眼盈盈等着他的女子,他却见不到了。
傅云深捏紧了手中的那一把梳子,他向着梳妆镜看去,就见镜子里的自己神情冷漠,是那般的陌生。
他闭了闭眼睛,等再睁开时,他的眼底已是一片血红,他看了眼手中的梳子,只觉自己再也无法在这间屋子里继续待下去,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只大步离开了卧室。
位于北郊的玛伦萨俱乐部,乃是洋人所开,向来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铃音穿着一袭水红色真丝旗袍,光溜水滑的贴着她婀娜的身段,她轻轻推开了包厢的门,就见傅云深正在里面喝着酒。
听到脚步声,男人抬眸向着她看去,待看见她之后,傅云深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铃音。”
“司令。”铃音笑靥如花,只一步步向着他走近,一面走,一面道:“司令这是怎么了,不去我的东安饭店,却来这洋人开的地方喝闷酒?”
傅云深微微一笑,他的眼底隐有两分醉意,低语着声音吐出了一句:“洋人的酒,更烈些。”
铃音的目光在桌上摆放的那些空酒瓶上扫过,心下便是微微一紧,这一次她来此处与一个美利坚的议员消遣,无意间发觉了何副官的身影,便是一路寻了过来,问了何副官,才晓得傅云深在此。
他与沈新桐离婚的消息她自然也是知晓,当她看到报纸时,只觉不敢置信,她是欢场女子,而欢场女子向来看男人都是最准的,她明白,像傅云深这样的男人,不爱则已,爱了就是一辈子,他是决计不会离婚,去抛弃自己的发妻的,他既然刊登了报纸,与沈新桐解除了夫妻关系,铃音心里明白,此事的主要原因定是在沈新桐身上,定是她,深深地伤着了他。
此时看见他在这里喝着闷酒,铃音心中一动,已是猜出了些。
她走到傅云深身边,她二话不说,直接为自己将酒杯斟满,她举起酒,美丽的眸子在灯光下更是显得艳光四射,她轻启朱唇,只言了句:“司令想醉,铃音陪您。”
说完,铃音便是一仰头,将那一杯酒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好。”傅云深点了点头,亦是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司令海量。”铃音笑着,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多说,只将两人的酒杯又一次斟满。
傅云深似是有意想将自己灌醉般,只一杯接一杯的将那些酒水饮下,这些日子,他一直待在军营,用军政上的事来麻痹自己,只让身边的人苦不堪言,就连侍卫长都曾在私下里与何副官抱怨,只道司令再不回官邸,他们这帮老兄弟可是要招架不住了,可当他回到官邸,却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傅云深头疼欲裂,他刚欲举起手中的酒,却惊觉身边的女子按住了他的胳膊,在灯光下,铃音的五官是那样的柔和,如水的眼眸中蕴着明媚的担忧,软声劝道:“司令,您喝醉了。”
“我没醉。”傅云深推开了她的手,将手中的酒又一次灌进了喉咙。
“铃音知道,司令心里难受。”望着男人的侧颜,看着他因酒精而变得通红的眼睛,心下只一阵酸楚。
“我难受?”傅云深笑了,他向着铃音看去,道:“我难受什么?”
铃音的声音很轻,她向着男人轻轻靠近,柔软的身段几乎要贴近他的胸膛,她看着傅云深的眼睛,开口道:“司令爱而不得的痛苦,铃音都明白,因为铃音,也正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傅云深脸色微变,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在她的眼底,他看见了满目的情意,而她身上的香气,只不住的往人鼻子里钻,她的身段又忒又柔软,让人恨不得将她压在身下。
傅云深蹙了蹙眉,一把推开了她,径自站起了身子,许是因着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他的脚步有些不稳,铃音的身子本已倒在一旁,见状又是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司令……”铃音强忍着泪,低低的喊着。
“铃音,”傅云深的身子摇晃着,几乎已是连路都走不稳,他的黑眸落在铃音身上,只低声道了句:“除了她,我谁都不想要。”
第115章 我都愿意去做
沈宅。
“怎么样?尉迟经理怎么说?”沈母将一碗粗茶递到了沈鹤年面前,低声问道。
沈鹤年从妻子手中接过那一碗茶水,一句话还不曾开口,便是叹了口气。
沈母见状,便晓得事情进展的不顺利,当下只道:“是尉迟经理不许你回去?”
沈鹤年闻言,只将那碗茶搁在了桌上,与沈母道:“傅司令和桐儿离婚的事,北平城里已经人尽皆知,咱们就算和傅司令没了干系,可尉迟经理也不想招惹上这份麻烦,我今儿在行里求了他大半天,他也还是不松口,只打着哈哈,说的倒是好听,说什么我这一把年岁,早该享享清福,让我在家歇息。”
沈母听了这话,脸色便是垮了下去,嘴巴里只喃喃道:“你在行里工作了这么多年,他哪儿能这样做?”
沈鹤年一声冷笑,道:“他今日还说了句话,只道我把女儿嫁给了傅司令,也不知拿了江北军多少好东西,还稀罕那点工钱?”
沈母听着丈夫的话,便是痛心疾首,道了句:“作孽,咱们可是将所有的东西全都退了回去,我们家连他傅云深一根线也没拿,却平白让人这样说闲话。”
“罢了罢了,”沈鹤年摆了摆手,许是这些时日,经过儿子失踪,与女儿离婚的打击,沈鹤年明显的苍老了下去,就连脊背也比之前要佝偻了些,他向着沈母看去,只言了句:“明天我再想想法子,去几个老同事家走动走动,说不准,能寻到什么活计。”
说完,沈父向着楼上看了一眼,只压低了声音道:“可别跟桐儿说这些,我瞧这孩子最近瘦的厉害,你明天给她炖只鸡,补补。”
“哎。”沈母答应着,道:“我明儿也去街坊那里走动走动,看看谁家有没有什么能做的活计,先赚些钱再说。”
“一把年纪了,你也别累着自个。”沈父道。
沈母摇了摇头,轻声开口:“我都想过了,桐儿如今这境地,在江北迟早是待不下去的,咱们苦一阵子,攒一些钱,就送她出国读书,就像余司长家的小姐一样。”
“你是说桐儿那个好朋友?叫什么薇薇的?”沈父道。
“可不,人家现在在美国,若是咱们能把新桐也送去,两个人也有个伴。”
“异想天开,”沈父轻斥,“你也晓得那是余司长的女儿,咱们的家境如何能与余家相比?就算累死咱两这把老骨头,也攒不够桐儿出国的学费!”
“可是……”沈母刚想再说什么,便被沈父打断,“行了,什么也别说了,省的让桐儿听见。”
沈新桐立在楼梯口,父母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落进了她的耳里,她倚着墙壁站着,念起家里如今的情形,却是一阵愧疚与担忧。
她心知母亲是疼爱自己,怕她以后留在北平无法生活,毕竟她今年才十九岁,即便与傅云深离了婚,可有这样一个身份在,她定是寸步难行的,没有工作敢用她,也没有男人敢娶她,她只能见不得光似的待在家里,成为父母的一块心病。
沈新桐望着父母苍老而憔悴的面颊,心里只跟刀刮似的难受,她默默的转过身子,轻轻地上了楼。
余公馆。
余夫人昨夜里打了半宿的牌,回到家已是极晚了,这一觉便是睡到了日上三竿,自从女儿去了美国读书,她与余司长两人更是清闲自在,待得北平里一些杂事处理干净,他们夫妇便会携带家私,远渡重洋与女儿团聚,今后一家人都是留在美国。
她向着门外唤了一声下人,未几,便有一个嬷嬷匆匆走了进来,看见她醒了,便道:“夫人,有客人找您。”
余夫人闻言便是问道:“谁?这一大早的。”
说完,余夫人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见已近中午,自己便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