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妈刚怀孕,听家里老人说,她接到消息后很平静。
平静的处理后事,平静的拒绝父母让她堕胎后再嫁的要求,平静的继续一个人生活,最后又平静的生下我。经历大风大浪却平静地像是下雨时湿了裤脚。
当刚强了半辈子的她站在我身边低着头哭,我立马侧身拥抱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我想她是想我爸了,又不知该说什么话,只得无声的陪着她。
“这就是你爸最后执勤的地方,我记得那天晚上他说想吃红烧鱼,我就早早做好了饭等他回来,却等到的是他再也回不来的消息。”
这是我长这么大,我妈第一次亲自跟我说这件事,她把她心上的旧伤疤亮给我看让我很惊讶。
“我那时像你这么大,也很怕一个人过一辈子,”我妈哽咽着看向我,是笑着的,她摸摸我的脸,“可一想到我肚子有了你,我就不怕了。”
我喉结鼓动,湿了的眼眶在晚风里风干的很快。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么?”我妈字句清晰,“妈就是想告诉你,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如果当年我不选择将命运摆到我面前的坎迈过去,一定不是现在这个人生轨迹,后来的我很感谢那时的自己,若是当时纵容大张旗鼓的悲伤占据一切,不但什么也解决不了,还会拖垮自己,那一定不是你爸想要看到的。”
我的心一颤,将她抱得更紧了。
“从你回来我就觉出你不对劲,你不肯跟我说我也不会问,但不管你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你信妈的话,都会过去的,别一蹶不振,你还年轻,路还很长,不要把头按的那么低,不要让自己那么累,别让妈心疼。”
这么多天,眼泪都是在一个人时向着心里流的,听了我妈的话,心里那道沉重的闸口突然开启,奔涌而出的悲伤完全失去控制,淹没了所有的故作镇定。
我就那样站在街头,抱着我妈失声痛哭,泪眼里的红灯切换成绿灯,地上我们相拥的影子被路灯光拉的很长。
第54章
上一次抱着我妈痛哭是初三那年我向她出柜的时候,她没打我也没骂我,就那么陪着我狠狠的哭了一场。
独自将我拉扯大不容易,所有看起来的轻而易举都是她在装作毫不费力,以前我从没注意到这些问题,直到那晚哭的歇斯底里,才发现她老了,有白头发了,有皱纹了,就像以前我是瞎的一样,突然看到种种无情岁月划在她身上的痕迹,才怨恨忽略了她的自己。
这女人总是在我脆弱之时想都不会多想本能地将我护在她的羽翼下。在我过去的二十四年人生里,得她守护,真的幸福。
那晚十字路口潮湿微凉的空气里,泗涕横流的我开始想做她的英雄。
决定靠自己拯救自己后,便从生活正常化做起。最简单的是按时吃饭睡觉,最难的是重新接触外界,不管简单的还是难的,我都在认真的做。
回归网络后我特意去搜了那晚聚餐时苑淼问的我不知道的关于席卓节目录制删减的事。
那期真人秀节目的最后环节是快问快答,其中有个问题是,问他是否已有心仪之人。
时间紧迫推出来的条件反射,他点头说有。
就是这一段内容,被在场未知人士录下传了出来,可正片播出后该有的镜头却被彻底剪掉了,引发了轩然大波。
对于这件事,席卓工作室并未给出任何解释,整个幕后团队犯了欲盖弥彰的错,很多粉丝开始坚信席Boss是真有了喜欢的人。一时间美好的祝福,心酸的嫉妒和大胆的猜疑喧闹于网络而后又逐渐平息。
席卓那时听完问题想都没想就点了头,我猜忘看经纪人脸色的他是想到了我。
彻底错过的我事后滑动着过时的网页,并没有高兴分开后他还在背着全世界爱我,也并没有难过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爱着,我的心竟出乎意料的很平静。
毫不保留的讲,当我沉入黑暗时希望会有人奋不顾身的来救我,我曾祈祷过无数次他会是席卓,幻想着他知道了事情经过会不顾一切的找我,不计后果的把事情明说,抹掉我所有被迫的委屈和狼狈也温柔的擦干我的泪。
可自欺欺人是没用的,我就像那被海浪冲到岸上的贝壳,从此以后是被埋没在不见天日的沙里还是被捡拾做成装饰品,都与那片再也回不去的海无关了。
我终于认清一个事实,我与席卓,真的无关了。
哪怕他还会往我那个号码上发有来无回的消息,哪怕我还是会想他想的昏天暗地。
但我知道,我和他之间所有连不成线的惦记和思念迟早会被耗尽。他要继续做人气只增不减的男神,我要继续做踏实平凡的普通人,我们终将要站回偶像与粉丝的位置。
不过,我承认,能跟他有过眼眸相映是我的荣幸。若可以重头来过,我还是会选择跟他在一起,就算最后的定局是分离,也绝对不后悔。
挣扎无用后的妥协是可悲的,我恐怕要更加可悲,理智打败固执的我连挣扎都没有,就把一切归为了只可怀念不可改变的往事。
我跟我妈坦白了辞职的事,说的粗糙,大意是不想在那边工作了,她并没深问,无条件支持的语气给我加满了动力。
如同给自己放了长假,我在家整整休养生息了一个月,过的比学生时代都肆意。可虽然在笑着,在享受着,还是觉得心里隐约少了些什么,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也会关注各路席卓的消息,却不会那么频繁了,怕自己抑制不住胡思乱想。
而每一次看见他,我就知道我是又做梦了。他不止一次来我的梦里,亲吻我,抚摸我,感觉特别真实。
也恐怕只有在半睡半醒的梦里我才敢纵容自己蹭进他怀里,贪恋他的气息。
有次晚上起来上厕所,再回到床上时已睡不着,耳朵里塞上耳机听音乐,那首席卓的歌曲只是前奏响起,我就又陷进了思念无限蔓延的夜深人静里,忍不住去抽屉里拿出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动过的那张旧手机卡换上。
巧的是,刚一开机,就有电话打进来,醒目的来电显示刺痛眼睛。
没有去管是巧合还是席卓他每晚都有打来,第一感觉是欣喜,欣喜他没有放弃还在尝试联系我。然后陷入无休止的悲伤,因为我不能接。
不知是哪来的残忍,我就那么安静的看着手机一遍遍亮了又灭,甚至心理扭曲的认为只有在不停拨打电话的他才离我很近。
席卓在打了十多遍后停了下来,换成了短信。
“程名,接电话,我有话跟你说。”
“我求你了,接电话,行么。”
“你在的对么,你接电话,或者回复我短信,我很担心你。”
“我想你,你在哪。”
......
他站在我随时可以看见的地方,而他找不见我。那晚是九月的倒数第二天,我整整哭了一夜。
之后再没换上那张手机卡,因为那种撕心裂肺无可奈何的感觉让我很害怕。
我更深刻的明白,我要忙起来才能彻底驱走所有随时可以坍塌的负面情绪。
十月初,在决定开服装工作室后,我翻出了这几年所有的手稿本,跟毕恭说了我的计划,他很赞成我的想法,扬言要入股。
为能更好更真实的了解网上服装售卖链条运作体系,我联系了云上西瓜,随后在小长假到处人满为患的拥挤里去了他所在的城市。
我跟云上西瓜的团队从大学时就有不间断的合作,算起来我与他有四五年的线上交情了,我银行卡进账记录最多的就是他工作室的名字。我们从未谋面,连语音都没发过,全凭码字交流,我一直默认他是个汉子,没想到是个妹子。
她见到我后也有些意外:“哇,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整天对着电脑油光满面的屌丝呢,竟然这么落落大方清新帅气。”
我笑着说你是不是对服装设计师有什么误解。
她哈哈大笑:“因为一个你,以后这职业在我这也都是俊男靓女了,你把你们整个职业的形象都提起来了,允许你骄傲。”
第55章
此次是专门来取经的,云上西瓜本名赵然,比我大两岁,自己开网络服装店快六年了,学经济管理的她不顾家人反对在大一时从重点大学辍学干起了服装买卖,最初是帮别人卖,后来摸出路子,便决定自己经手每个环节,是个有梦想有担当敢作敢为的女中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