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这妆娘怎么还没到?”赵庆芳纳闷道。
“雍府不是派了婆子过来?娘,您把她们叫进来问问吧。”孙梨儿问道。
赵庆芳点点头。“也好。”
那四位婆子原本守在外间,听见里头的召唤立时走了进来。赵庆芳端起当家主母的架势,启声问道:“雍府派来的妆娘是哪一位?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到,不怕误了我儿大婚的吉时么?”
这话问得,几位婆子面面相觑。他们只是奉命来看着这位林府新妾顺利入府,务必不能让孙梨儿的轿辇妨碍了人家大婚的仪仗,谁也不知道什么妆娘不妆娘的事儿。
瞧着她们大眼瞪小眼的样子,赵庆芳的火气便有些上来。“你们雍府没给梨儿准备妆娘?”
一位婆子摇了摇头道:“没有吧。”
另一位婆子会说话些,开口说道:“咱们大冠只有孟妆娘的妆发最好,旁人的妆发大多难以入目。想必是我家夫人不愿意拿寻常妆娘对付姑娘,这才想让姑娘与药药姑娘用同一位妆娘。这时辰想必药药姑娘已快上妆完毕,咱们不如赶过去瞧瞧。”
孙梨儿听明白了。合着雍府压根就没给她准备妆娘!
“梨儿……”赵庆芳一向是个没主意的。
孙梨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左右平时也是我自己上妆的,今日我也自己弄吧。”说完,她驱散了几位婆子,压下心底的火气,翻弄起头发来。
赵庆芳叹了一口气,骂了一句雍家的疏忽,念念叨叨道:“平日你梳些寻常的发髻就好,可这大婚的发髻却是有讲究的,轻易都梳不好。再说,还有这么多的头饰,若是没有有经验的妆娘,你一个人可怎么弄的过来呀。哎,你瞧着喜服,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
赵庆芳越说,孙梨儿便越烦躁。越烦躁,这手底下的头发便越乱。
……
“啪。”梳到最后,她干脆把那篦子扔在了桌上。
“果然是梳不成。”孙梨儿恼道。旁边的两个小丫鬟也吓得赶紧收了手。这大婚的发髻的确难,她们也是不会的。
“儿呀,要不咱们把林药药的妆娘找过来吧。”赵庆芳开口道。
孙梨儿拧了眉道:“母亲也用脑子想想再说话吧。人家林药药的房里一屋子贵人,没等林药药出门,哪个妆娘胆敢扔下新娘子走掉。”
“那,那可如何是好。”赵庆芳又没主意了。
孙梨儿越想越生气。人家林药药的屋子里怕是早已闹闹腾腾,喜气一片,可自己这里呢,不过就是母亲与姑母两个人,那四个婆子又跟欠债了似的拧巴着脸,哪里有半点大婚的喜气。
虽说是侍妾,可她好歹也是头一回出阁。
“梨儿,要不咱们就去药药那吧,也好热闹热闹。”一直不开口的三夫人孙蘅开口了。她今日一直就有些坐不住。
孙梨儿瞧了自家这不成器的姑母一眼,再瞧瞧这日上三竿的时辰,只得点了点头冲着小丫鬟道:“抱着喜服喜帕,走。”
穿了两条抄手走廊,孙梨儿离老远便听见林药药院里的吵嚷。待到进门时才瞧见,原是这屋里已经搁不下人了,好多人都站在外头等着林药药出门。
这幅热闹景象跟自己小院的寂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孙梨儿心底的火气更大了。等到她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进了屋,才瞧见这屋里的人眼神都盯在林药药的身上,根本无人发现自己的到来。
抬眸,林药药的妆发早已大成,那妆娘正在小心翼翼的替林药药抹上最后一根碎发。
林药药不是那种艳丽张扬的长相。相比孙梨儿,她的眉眼更加柔和,脸蛋更显圆润,水盈盈如蜜桃,如明珠生晕,美玉有光。这样的长相更加讨喜,瞧上去也是福气满满的样子。
今日,林药药的一头青丝被梳成了朝凰髻,太后娘娘亲赐的和田玉缠丝金簪缀在髻上,鸾凤和鸣的宝石点翠步摇在耳畔荡漾,她婉尔一笑,眉间的花钿恰到好处的开放。
再往下瞧,另一位妆娘正将火红的蔻丹涂在林药药指上,玉臂出广袖,嫣红色的喜服上绣着细密繁复的花纹,贵气翩翩。
两相对比,孙梨儿才知道自己这身喜服有多寒酸。
在众人的声声惊叹里,林药药笑得美好温柔,浑然看不出是个痴儿的样子。
孙梨儿愣了半晌,才在赵庆芳的拉扯下开了口:“林老太君,雍府没有给我准备妆娘,不知可否借药药的妆娘一用。”
殿内贵女不少,一听这话都有些诧异。怎么,这雍无离还要娶一位旁的侍妾?
第25章
宋氏不由得瞪了孙梨儿一眼,埋怨她来的不合时宜。“这是孙家的梨儿姑娘,老三家的侄女,今日嫁给雍家的晏城公子为妾。”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眼里便现了些了然。若是得脸的侍妾,至少也要单独找个日子过门,如今却随着人家的婚事过门,显然说明这位姑娘没被雍府放在眼里。
不过,这孙家的姑娘能在林府出门,可见这林府的老太君果然是菩萨心肠,连这远门的亲戚都能照顾得如此之好,众人看向林老太君的眼神更崇敬了。
“孟妆娘,可还有时间?”二夫人看向林药药身边围前围后的妆娘道。
那妆娘手果然是极巧的,给林药药打点得极好。孙梨儿看着林药药的妆容便觉得满意,心想即便是在这丢些人又如何,只要这妆容好,自己有的是时间到雍府风光。
孟妆娘瞧了孙梨儿一眼,点头道:“来得及,只不过梳不成这朝凰髻了。这,惊鸿髻是最省时间的了。”
一个凤凰,一个惊鸿,倒像是明摆着要把两个人放在一处比似的,孙梨儿听着就反感。可眼下也顾不得这许多,只得点点头答应下来。
林药药这间房内室不小,孟妆娘便在这边用屏风另辟了一块地方,为孙梨儿上妆。好在开面等都是日常做好的,也算是省时间,总算在上轿之前上好了妆。
孙梨儿的面相极美,眼尾上挑,明眸皓齿,颇有些魅惑众生的风情。饶是孟妆娘见过这么多新娘,此刻也是十分惊异,连连赞叹道:“梨儿姑娘果真好相貌,这幅品格,啧啧,怕是娘娘命。”
孙梨儿听言一笑,今日的心情总算是松快不少。她迫不及待的穿上了喜服,正打算出去惊艳众人,却听见外头鞭炮齐鸣,众人齐齐喊道:“来了来了,接亲的人来了,快扶新娘子出门。”
接着,众人便一股脑的围着林药药去了正厅,这小院立时空落下来。
孟妆娘也是拎着小箱子赶紧就跑了出去,一会新娘上轿下轿,少不得要出汗补妆,她自然要随时跟着。
孙梨儿本以为自己一亮相便惊艳全场,却没想到一转眼这人便都走得干干净净了,当即也是跺了脚忿忿骂道:“一起子扒高踩低的小人!”
雍府派来的四个婆子正好进门,刚好听见这话。几人面上不出声,心下却对这一位新妾的人品有些怀疑。
背后骂人,这叫什么事?
当然,这主子的事轮不到他们计较,当即也是垂了头,稳声开口道:“孙小姐,咱们的时辰比药药小姐晚些。等到药药小姐的仪仗走了,咱们的仪仗才能来。”
孙梨儿含了火气,用鼻子哼了一声只做回答。
另一边,林药药坐在小轿里,小手拄在轿辇侧面的扶手上,眼里皆是思虑。她不知道雍无离为何要娶自己,但却多少了解雍无离的性子。
前世的时候,雍家也是利用这一众男儿的婚事联络了不少高门望族。其中给这雍无离许配的是那抚远将军府家的大小姐楚依依。
林药药印象极深刻,这楚依依对雍无离可谓是一片深情,可据说雍无离自始至终都从未正眼看过这楚依依一眼。直到后来雍无离成为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也只是尊楚依依为正妃,却未有半点夫妻之实。
为着这事,整个大冠都纷传摄政王有断袖之癖。
不过饶是如此,这楚依依也被雍无离照顾得极好。正如那雍无离小院里的一草一木,谁也触碰不得。
林药药正是因为了解雍无离这样的性子,才心甘情愿的嫁给这瘟神般的人物。她这辈子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活着,吃喝玩乐。
她正想到这里,鼻尖便嗅到了一丝清冽。
雍无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