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宗房也的确不敢和李端这一房翻脸,他们心中对李端这一房再不满,最多也就挤兑几句,要是真的不管李端这一房,不仅失了宗房的气度,而且还会影响家族的利益。

宗房也就只能点到为止。

听李端这么说,十二叔公只得站出来道:“我们李家向来家风清正,李意这些年来也算教子有方。郁家和卫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冤枉李家,李家也不可能因为一桩儿女婚事就去杀人。可见李端府上的这位大总管才是关键。虽说自古就有程婴救孤的事,可也有吕布弑主之事,可见这世间的事也不能一概而论。至于说李端府上的大总管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请裴三老爷和郁老爷、卫老爷给我们李家一个面子,现在就先不要再追究了。等我写信给李意,让他给两家一个交待,诸位觉得如何?”

他说完,站起来团团行了个揖礼,低声道:“需要怎样补偿,我们李家决无二话。”

反正落到实处就该李意去伤脑筋,他又何必去做这坏人。

郁家和卫家当然不满意,可不满意又能如何?

除非李端家的大总管能当场噬主,咬李端一口。

但那是不可能的。

李端家的大总管把这件事认下来,可能会丢了性命,却能保全自己一家在李府好好地活着。如果这时候供出李家是背后的指使,不仅他要丢性命,可能全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这个账谁都会算。

这也是为什么郁棠宁愿来找裴家评理也不愿意和李家打官司的原因。

可让郁家和卫家就这样算了,也是不可能的。

至少在来之前,郁棠就多次和父亲、兄长商量过,如果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们该怎么办。郁文刚开始还有些犹豫郁棠的主意,后来和卫老爷父子一商量,卫老爷父子都觉得郁棠的这个主意可行,他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听李氏宗房的十二叔公这么一说,他和卫老爷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两人一起站了起来,由郁文代表两家道:“既然如此,我们郁家和卫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主辱仆死,仆人做错了,主人也应该有责任。我们希望李家能郑重地给我们两家道歉——李家大公子披麻戴孝,到昭明寺给卫小山做三天的法事;林夫人则亲自到郁家大门口给我们郁家磕三个响头。”

什么?!

众人愕然。

李端更是脸色铁青,抑制住心中的惊讶,喝道:“你说什么?”

郁文却早就料到了。

他开始听郁棠这么说的时候,还不是像众人一样,觉得不可能。

可最终,事情还是朝着对他们郁家和卫家有利的一面在进行。

他镇定从容地把郁、卫两家的要求又重复了一遍:“李家大公子身披孝衣,到昭明寺给卫小山做三天的法事;林夫人则亲自到郁家大门口给我们郁家磕三个响头。”

“不可能!”李端想也没想地道,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愤怒。

他们还以为李家真的没有办法了不成?

否则郁、卫两家怎么不去告官!

他不过是不想得罪裴家罢了。

郁、卫两家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居然想让他母亲到郁家的大门口给郁家磕三个响头做赔礼!

他母亲是什么人?堂堂四品孺人,李家的主母,当着全临安城的人给郁家磕头,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裴宴也难以压制心底的诧异。

这种近乎于羞辱人的事,多半是内宅女人才能想得出来的。

应该是郁小姐的主意。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做三天道场还好说,让李夫人这样地赔礼,等于是把李家的脸面丢在地上踩,李家估计宁愿去打官司也不会答应的。与其为脸面上的事争一口气,还不如让李家赔点银子什么的更能达到目的。

裴宴朝郁棠望去。

却看见郁棠老神在在,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一般。

裴宴不由摩挲着手中的貔貅,貔貅表面凹凹凸凸的花纹已被他盘得起了包浆,不显尖锐,只余圆润。

这一刻,他非常地好奇,郁棠是怎么想的?她接下来又准备怎么做?

郁棠没有让他失望。

她上前几步,对李端道:“不可能?是哪一件事不可能?李大公子又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刚才郁棠已经出尽了风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郁文不想让郁棠再抛头露面了,他轻轻地咳了一声,示意郁棠不要说话,有他出面就好了。

郁棠却觉得,像这种如同买小菜似的扯皮筋的事,她出面比父亲出面更好,让大家看看李端这个读书的君子是怎样和一个小姑娘家计较的。

她手伸到背后,朝着父亲摆了摆,继续对李端道:“是不愿意向我们两家道歉?还是觉得我们提出来的条件太苛刻?我们两家,一家没了儿子,一家没了清白,难道这都不值得你们李家给我们一个交待?”

郁文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让郁棠没脸,心里虽然着急,也只能看着郁棠和李端争执。

郁棠如敲冰戛玉般清脆悦耳的声音让李端心中一个激灵,理智终于有所回笼。

郁家显然有备而来,他若是不能冷静对待,还可能让自己陷入到更大的坑里去。

“郁小姐,我诚心而来,是来解决问题的,是来给你们家赔礼的。”他肃然地道,“而不是来受你侮辱的。让我母亲当着众人的面在你们郁家的大门口给你们郁家磕头赔礼,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郁棠冷笑,道:“这样说来,李大公子觉得披麻戴孝在昭明寺给卫家二公子做三天法事,不算辱没你了?”

李端当然也不愿意。

但比起让他母亲磕头这件事,做法事更能让他接受。

而且,他这样大张旗鼓地给卫家赔礼,别人只会觉得他宅心仁厚,虚怀若谷,有大家风范,不仅不会辱没他的名声,还会对他的名声有利。

难道这才是郁、卫两家的目的?

提出两种解决方式,对比之下,让他下意识地选择更容易接受的那一种解决方式。

郁、卫两家只是想让他给卫小山披麻戴孝?

只是不知道这是郁文的主意还是郁小姐的主意?

李端仔细地打量郁棠。

中等个子,穿了件半新不旧,颜色黯淡的细布青衣,乌黑亮泽的青丝绾在头顶,梳了个道髻,不男不女的打扮却难掩其如雪的肌肤,玲珑的曲线,冷淡的神色也难掩其眉眼的温婉和潋滟。

这件事应该不是她的主意吧!

她是个如此漂亮的女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鬼心思。

应该是她父亲为了让大家可怜他们家,特意让她出面的。

李端心中微安,索性道:“郁小姐,家仆无德,我给卫小山披麻戴孝可以,但家母一内宅妇人,让她在你们家大门口给你们家磕响头,这不行!”

裴宴竖起了耳朵。

他也觉得让李端披麻戴孝才是郁、卫两家的目的。

现在看来,郁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他觉得,郁家不可能只提这一个条件。

接下来就看郁棠会再提一个什么样的条件,李家又会怎样应对了。

第六十八章 二折

谁知道这次郁棠却让裴宴失望了。

她突然间像榆木疙瘩似的,开始认死理:“那你们指使小混混绑架我的事又怎么算呢?难道刚才李大公子说的都是假的,在李夫人心目中,毁人清白不算什么?”

李端有些不耐烦起来。

总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是女眷犯了罪,寻常人家也不可能让女眷去上公堂对簿,何况是像郁棠所说的那样去给郁家赔礼道歉,郁家提出这样的要求,分明就是想为难他们家。

不,也许是想为接下来的事讲条件。

李端想到之前郁棠这么说的时候那些乡绅在议论中流露出来的,对他母亲的不满,他觉得让郁棠继续这么说下去,只会让她牵着鼻子走,他得想办法掌握主动权,抢先一步才行。

“郁小姐,”李端干脆道,“让家母去你们家大门口给你们家磕头赔礼是不可能的。我们再争执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说到这里,他望向郁文,道:“郁老爷,将心比心,如果犯错的是您的妻女,您会同意让她们出面受罚吗?我们与其因为这件事在此僵持不下,不妨由裴家三老爷做中间人,商量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赔偿方式,诸位长辈,你们说我说得有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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