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快步迎上去问询,白先生摇摇头:“怕是不成,眼下她的身子,只靠那口气吊着,若是有一日那丝微弱的气息没了……”
后头的话他没说出来,沈姝颜心中也明了。
正准备告辞时,顾璇的贴身丫鬟从门内跑出来,气息不稳的道:“沈姑娘,主子请您进去一趟。”
沈姝颜脚步顿下,思忱片刻,对顾文娴道:“你先带着白先生找个地方歇脚,我稍后便来。”
叮咛过后,沈姝颜揣着七上八下的一颗心入了屋子。
屋里光线明亮,她迎着光看过去,顾璇披着藕粉色外衫靠在软垫上,见她来了,神情愣怔唇角颤抖。
沈姝颜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上前,顾璇眼角猩红,苍白的唇瓣抿起,抬起细弱的胳膊轻轻招手:“丫头,到我身边来。”
平淡无奇的两个字叫沈姝颜双腿发软,扶着柱子红了眼。
她们有着相同的容貌一样的血,这是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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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亓钰与长孙璟大婚。
沈姝颜打着呵欠从被子里钻出来,抬手揉了揉眼睛问:“今日许照年也去?”
夜莺挂起床幔,“约莫是要去的。”
“那我此刻再去岂不是打了脸?”沈姝颜手指一顿,拧眉道。
夜莺将帕子递给她:“避开不见便是,今日赴宴之人不少,又不一定会遇上她。”
上回遇见许照年时她放的狠话被夜莺知晓,回府后还被她笑了一阵,说这话压根没什么威慑力。
收拾好,沈姝颜与沈珍珠在青岚阁一道用早饭。
昨日程家人上门来提亲,两家长辈在前厅里商议许久,终是将日子定在了十二月二十日,沈珍珠嘴上没说什么,但沈姝颜能感觉得出来,她心中大抵还是有那么一个疙瘩在的。
程烨这人……
沈姝颜叹息一声摇摇头,有些话说得太过绝对日后必定是回追悔莫及的。
迎上沈姝颜若有所思的目光,沈珍珠给她夹了些小菜,“听说今日二皇子也会前去参加喜宴。”
“二皇子?”沈姝颜诧异,又反问道:“你听何人说的?”
沈珍珠扬扬下巴,“昨儿我听五哥与程烨两人提了一嘴。”
沈姝颜指尖掰着饼子,嘀咕道:“那位这么多年来都因身体虚弱没有出现在宴席场合中,这次却能来参加三皇子婚宴,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从开国时期皇室便有规矩,皇子唯有成婚才能有封号为王,例如长孙灏,当初许家与他的婚事刚定下,皇上就封他为靖王,如今长孙璟与亓钰大婚,也会被封王,如今只有二皇子长孙熠与七皇子长孙曜还未有婚配。
思及此,沈姝颜忽然记起,当初这个时候长孙曜母妃家中应当已开始为储位之争筹备了,可今生却没有动静。
难不成又要有什么变数。
沈姝颜脑袋被敲了一筷子,下意识回神,沈珍珠碰碰她的碗沿皱眉道:“都凉了,还吃不吃了。”
在她的视线下狠狠咬下一口油饼,沈珍珠翻起白眼移开视线。
今日长孙熠到场,不止是叫沈姝颜一人震惊不已。
看着拱门口那张俊朗阴柔的面容,林珩止微微蹙眉,眼神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心中更感不妙。
沈姝颜坐在石凳上,捏着茶杯细细看过去,他面冠如玉,丝毫不像常年卧病在床之人。
沈珍珠定亲过后便不宜再出来,今日独留她一人在菡笙居中绣着大婚所需的东西。夜莺紧紧跟在沈姝颜身后,怕再出个什么差错,见她看向长孙熠,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语。
“那位今日来者不善,咱们还是避开些的好。”
沈姝颜淡淡应声,放了茶杯起身,与夜莺绕开这地方去了湖那边的亭子,刚来开没几步就遇上长孙灏。
许照年身孕刚满三月,生怕冲了胎气未到场,看样子她对自己肚子里这胎颇为重视。
思及此,沈姝颜脚步缓缓顿下,与长孙灏行礼:“靖王殿下。”
“六姑娘,许久不见。”长孙灏目光炙热隐忍,他眼神一眨不眨:“近来可好?”
沈姝颜抬眸,不动声色的挑起一抹笑:“多谢殿下挂念,小女甚好。”
两人相顾无言,沈姝颜见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率先开口道:“前头还有人在等着,先告退。”
“沈姝颜。”长孙灏下意识唤她名字,沈姝颜仓皇抬头,只见他艰难开口:“你……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曾经救过我一命,我一直都记……”
“忘记了。”沈姝颜深深看他一眼后移开脸。
长孙灏微微失落,眼神黯淡,喃喃道:“这样啊。”
沈姝颜告辞,看着她洒脱离去的背影,长孙灏目光停滞。
不久,身后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靖王殿下好兴致,我还当那位姑娘是谁,原来是沈家的。”
长孙灏回头,盯着面前这个与他眉眼有几分相似的人,沉声道:“还是三哥面子大,能请来二哥。”
“瞧你这话。”长孙熠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哑着声音开口:“先前你大婚,我是身子不适才没能前去,五弟可莫要冤枉哥哥。”
长孙灏与他寒暄几句,见他的目光时不时往离去的沈姝颜身上看,往旁边移开一步挡住他的视线。这细小的举动落在长孙熠眼中让他愈发觉得有趣,挑起淡淡笑意。
“怎么?五弟看样子对这沈家姑娘不大一般啊。”长孙熠笑出声,眼尾扫过那抹清丽背影,兴味开口:“瞧着五弟妹如今有孕在身,怕是也没办法好生伺候五弟,我身边倒有几个丫鬟姿色不错……”
话还未说完,长孙灏隐隐已经变了脸色。
长孙熠这话里话外是在影射何人,若说自己再听不懂当真是个傻子了。
他抬手挡住长孙熠的话头,冷下声音:“我听着二哥身边里多了位姑娘,莫不是要纳妃了吧?不过瞧着你这身子,还是不要贪图美色耽误了人家姑娘一生才好。”
说罢准备要离开时,深深看了一眼长孙熠沉下的脸,下意识开口:“奉劝你一句,你若是想要坐上那个地方,最好别去碰她。”
长孙熠哼笑,略一挑眉,“何出此言?”
“你若是碰了她一根手指头,我保证,你这一辈子都摸不到那把椅子的扶手。”长孙灏皱着眉头,沉沉威胁。
长孙熠被他这所谓的言语恐吓逗笑,右手搭在自己的腰带上,压低声音开口,沙哑声线无比魅惑:“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这般在乎一个人,既如此那就拭目以待。”
他恶心的嘴脸让长孙灏厌恶,忍住死死攥住的拳头才没能朝他的脸上挥过去。
方才那下意识地话已经叫他自己明白,他给沈姝颜带来了麻烦,若是眼下在于长孙熠纠缠不清,更是没有任何益处。
快步离开,方才那番话勾起他一些回忆,想起幼年时发生的一幕幕,脸色阴沉发黑,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他的母妃丽妃曾经是长孙熠母妃淑贵妃身边的贴身婢女,沈皇后还未入府前,太后将淑贵妃这颗棋子送到王府。在沈皇后与宁贵妃没有入府的那段时间里,淑贵妃是皇上时常召见的女人。后来宁贵妃入府她怀上长孙熠,一边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一边又怕孩子怀不住,便将她身边已心有所属的丽妃送去皇上身边。
淑贵妃只是打着叫丽妃将皇上留在身边这样的念头,相安无事两个月后,丽妃有了身孕这个消息被淑贵妃得知,她便记恨上了丽妃,在丽妃怀胎四月时,悄悄地叫小厨房送去一碗汤药叫她滑胎。
后来不知是不是亏心事做得多了,她失神绊了脚迎面摔下去,胎儿未足月被强制产下,长孙熠的身子就这么垮下。
而丽妃尚未出世的孩子,是个成型的男胎。
没过几年淑贵妃身亡,内幕鲜少有人知晓,据他私下打听,是父皇亲手一碗穿/肠的汤药灌入将她送走。
她死后有小道消息散播,当初事关沈皇后那接生婆的风言风语,似乎与她有干系。
长孙灏本无心皇位,他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可偏生长孙熠自幼把他与丽妃当做是害死淑贵妃的罪魁祸首,多次暗地里加以毒手,面子上却又做的比谁人都好看。淑贵妃害死他的同胞兄长,长孙熠更是叫长孙灏受了多年屈辱,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人分明可以兄友弟恭,可因为淑贵妃的贪心害了丽妃一生与无辜兄长,但凭这两点,长孙灏便要与他争一争,斗出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