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迦本想拼命摁住他,叫他冷静点,但显然前面这几个粉丝形成的一团锦簇的场面也吸引了其他旅客的注意,因此倒显得温宁宁的激动不那么突兀。
温宁宁兴奋得要命,一边锤着她的肩膀,一边与她咬耳朵:“师姐!你快老实交待!你男朋友真的是明星吗?你怎么不早说啊!”
“小点儿声!\"宋清迦做了个拉链封口的手势,然后刻意拖住步子,与前面那一坨热闹的人拉开更远的距离。
她尽量压低声音,做着最后的挣扎:“可能是那些粉丝认错人了吧......”
温宁宁不信,仍然好奇地将自己的天鹅颈伸出去老长,于是便轻而易举地看到,其中一个女粉丝将怀里的一沓信递到易安踪眼前晃了晃,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下一秒,易安踪看了一眼,朝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伸出手去,将信件收下了。
得,这下她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温宁宁斜着眼朝无比心虚的宋清迦看过去,“要是认错了人,他干嘛还收人家情书?将错就错?”
宋清迦简直欲哭无泪。她机关算尽,怎么偏偏忘记了易安踪还有粉丝呢?
低调的黑色保姆车就停在大门正对面。粉丝们非常有分寸,出了大厅便在人行道上立成一排,不再往前走,乖乖跟偶像挥手,同时专心摄像。
易安踪的车后面还紧跟着一辆油光锃亮的白色凯美瑞。他在上车之前,像是不经意间一样,轻飘飘地朝后面那辆车望了一眼。
于是待前面的保姆车开走以后,这辆凯美瑞仍停在原地没有动。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带着墨镜的年轻男子,与鸟兽散的粉丝们相向而行,径直朝着宋清迦二人走过来。
他走到近前,十分礼貌地摘了墨镜,打起招呼来:“宋小姐你好,我负责送你们回家。”
再没有多余的解释。
温宁宁喜不自胜,跟着他放好行李,乐呵呵地便上了车。
有免费的接驳车坐,那可不是爽飞了?而至于易真同学的真实身份,他已没有更多疑问。反正已经可以确定是个大明星了,要搞清楚是谁还不简单?宋师姐的嘴撬不开,那就回去问唐晓师姐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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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就要到了,全城大堵车。
车子在高架上走走停停,陷入交相辉映的闪烁灯影里,成为这个城市上空千万条星河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小粒尘埃。
司机掌着方向盘,脚下跟抽风似的间歇松着刹车,一边不停地用导航查看路线的拥堵情况。只可惜视野之内全是红线,不管切哪条路都堵成了固体车墙。
豆哥坐副驾驶,正用蓝牙耳机接着电话:“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了,车子根本走不动,估计还得再要四十分钟才能到。之前就是考虑了这个时间因素,怕来不及才说跟你们约在后天嘛......”
易安踪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头还不错,正举着平板在看茱莉亚学院钢琴大师课的视频。
前排豆哥的大嗓门不住地往耳朵里钻:“真是辛苦你们了,大过节的还专门过来一趟。我跟叶老师的经纪人朗哥也打过电话了,他之前已经把你们这个综艺的一些基本情况啊什么的,也都跟我说了一些......”
易安踪微微有些不耐地皱起眉,索性将便携的耳机线拔掉,从背包里翻出静音耳机来戴上。
旁边的助理子由递了盒沙拉过来:“哥,要不先垫一垫?”
他摇摇头,只专注地望着平板屏幕。画面中的钢琴大师正在手把手地教一位学生用更细腻的方式,去处理莫扎特的标注符号在不同音节中的变化。
等他看完这一小节后再抬起头来,豆哥的电话已经结束了,而他们的车倒还像是待在原地一点也没挪动过似的。车窗上全是凝结的水气,向外看去时,周遭的一切都浸润在发散的车灯光芒里。
豆哥看了眼后视镜:“可能还得再过四十分钟才能到。”
易安踪耸耸肩,取过保温杯来灌了一大口热水。
他想起来该给妈妈打个电话,于是又重新挂上耳机,拨通了号码。
那边很快接起来:“踪踪啊,你回帝都了吗?”
安踪妈妈大概是在什么聚会上,周遭都是嘈杂的人声,她不得不提高音量,一边拨开人群寻找僻静处再聊。
“刚回,寒城那边的戏前几天杀青了,我多待了两天才回来。明儿休息一天,后天开工,拍公益微电影,下周回剧组。”易安踪一五一十地汇报自己的行程。
“哦,好的。”安踪妈妈没有太多可说的,于是也汇报起自己的行踪来,“工作室这边今天聚餐,大家一起跨年。”
“挺好啊,人多更热闹。”易安踪回应道。
“唉,其实外面这些餐厅菜品一般,价格又太贵,实在是不划算。”
他轻声笑道:“外面的厨师哪有我妈的手艺精湛?”
“那是,”安踪妈妈十分傲娇地哼了一声,“我其实现在也不大爱做饭,上次如惠请我教她包春卷,我一开始还嫌麻烦来着。后来想着她学会了是要做给珍珍吃的,就还是答应了。明天就上她家去,好像珍珍也是明天回来,她爸爸早上还说要去车站接呢。”
易安踪静静地听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的边缘。
“哦对了,我听如惠说,你在寒城遇到珍珍了?”
“她是过去做实验的,正巧碰上了。”他简洁概括道。
“这孩子,每次都不声不响地往这么远的地方跑,不叫苦不叫累的,真让人心疼。山里边那么冷,你们男孩子冻一冻没多大事儿的,她一个姑娘家还在公路上,多辛苦啊......”安踪妈妈一提起宋清迦来就停不下嘴,“我明天早点去菜市场,买些排骨给她补一补。上回见她就觉得这孩子是瘦了,小女生嘛,还是得稍微胖一点才健康漂亮的,你说是吧?可不能跟你们演员一样把审美弄得畸形了。”
“您说得对,多做些好吃的吧,让她把我那份也吃了。”易安踪笑道。
“没问题!”安踪妈妈也跟着笑,但随后语气又沉下来,“儿子啊,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工作上别太较真,别太拼命了,知道吗?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偶尔也做些别的事情放松放松。干你们这行的,压力太大了容易生病......”
易安踪声音柔和而平稳:“我明白的,您也是。”
他们的车子终于汇入地面上的街道,像一粒在半空中飘零已久的尘埃终于落地,尽管那已不是它的来处,但也至少给人带来些许上段琐碎时光即将告终的微薄慰藉,让疲劳驾驶的躁动心脏能得到片刻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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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迦和温宁宁甫一进家门,迎接他们的便是唐晓和小九的横眉冷对。
餐桌上的火锅汤里还翻滚着辛辣的热浪,从桌面上的一片狼藉可以推断出她们已经吃过一轮了,因此生气的源头并不是因为饿或者久等。
宋清迦正纳闷呢,唐晓却直接忽略掉她,向温宁宁抬了抬下巴,冷冷地开口:“你悟出来了吗?”
温宁宁点头如捣蒜,说话似唱戏:“我悟出来了师姐!”说着便冲上前去握住唐晓的双手郑重地摇晃了两下。
只听见他说:“师姐,我真傻,真的。我傻就傻在,被宋师姐骗了还替她数钱!”
宋清迦皱着眉,一脸嫌弃:“你们干嘛呢?戏精学院放假了?”
只见唐晓举起手机,如同亮出一块御赐金牌般,十分做作地将屏幕悬在她鼻子前,一边说道:“我真是智商下线了,居然早没想明白,给你送票的那个发小,竟然是易安踪!”
宋清迦听到那三个字,登时魂都快吓没了,立刻转头看向温宁宁,杏目圆睁。
温宁宁却是一副演不出来的震惊表情:“什么?他是易安踪啊?我我我,我单知道他应该是个大明星,我没想到......天哪他是易安踪......”
唐晓啧啧有声:“上回生日会我就该察觉的,都怪我大意了。前几天温宁宁跟我形容你那个,忽然从地里冒出来的朋友,说什么有日光性皮炎所以整天戴着口罩和帽子,我还真的信了......”
小九在一旁补充道:“结果她刚刚刷微博的时候,看到广场上有粉丝说,易安踪杀青后在寒城多待了几天,今天晚上才回帝都,就开始觉得有些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