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舟冷嗤,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儿。
婚纱也是能随便穿的?
昏黄的灯光下,青色的烟雾随着晚风散开,烟头一点红星忽明忽暗地闪动着。
宿舍门被推开,顾新橙走了出来。她下楼梯的步伐非常欢快,如同一只翩飞的白色小蝴蝶。
顾新橙身旁还有一个女孩儿,步履匆匆地往下飞奔。有个男孩儿张开臂膀,她径直扑到了他怀里。
傅棠舟看了一眼指尖的烟,他似乎不该在这种时刻抽烟。
然而,顾新橙欢快的步伐在他面前及时止住了——她似乎也没有像那个女孩儿一样的打算。
“傅总,您找我。”顾新橙说。
她柔软的长发泛着焦糖色的光泽,纤细的脖颈藏在发丝之间。身上的裙子洁白似雪,裙边缀着点儿细碎的蕾丝,有点儿像婚纱,却又不是。
她现在很少穿这样少女款的裙子了,这是她大学那会儿穿的衣服,他记得。
傅棠舟“嗯”了一声,将烟掐灭,丢进垃圾桶里。他说:“边走边说。”
顾新橙环顾四周,这里到处都是小情侣,他俩站这儿说话确实有点儿怪怪的。
她跟在傅棠舟身边,两人肩并着肩往前走。
“这月底就毕业了吧。”
“嗯。”
“房子找好了吗?”
“找好了。”
傅棠舟还想说什么,顾新橙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傅总,您说的话跟我爸一模一样。”
傅棠舟:“……”
看来,她并没有什么工夫和他闲扯家常。
其实他也不想和她拉这种家常,只不过,上来单刀直入,目的太过明显。
顾新橙主动提起今天的事情,她说:“傅总,我刚刚看见您给我朋友圈点赞了。”
傅棠舟:“……”
他明明取消了,这也能被看见?
“如果您找我是因为这件事,那您多虑了。”顾新橙一板一眼地说,“我没有忘记投资协议的规定,我以后要是有结婚的打算,一定第一个通知您。”
傅棠舟:“……”
她连说三句话,他一句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傅棠舟清了一下嗓子,这才说道:“你才二十三岁,现在考虑结婚,太早了。”
他摆出过来人的姿态,同她侃侃而谈:“现在是致成科技成长的关键期,这时候谈恋爱结婚会分去很多精力。该专注事业的时候,就应当专注事业。”
顾新橙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傅总,您说得对。我三十岁以前没有结婚的打算。”
傅棠舟算了一下,距离她三十岁,还有七年。
这也太久了,到时候他都三十六了……他又有抽烟的冲动了。
傅棠舟:“你也不要矫枉过正,真遇到合适的人,得抓紧了。”
顾新橙:“我知道。缘分这种东西,强求不来。”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缓坡,夏日夜间空气闷潮,这坡上坐了不少学生情侣,正在你侬我侬。
“这是牛郎星,那个是织女星,中间就是银河了……”一个男生一本正经地和身旁的女生说着瞎话,那女生听得还挺认真。
傅棠舟和顾新橙同时抬头看了一眼藏青色的夜空,云翳遮住月亮的半边脸,只有一两颗星星在闪着微弱的光。
傅棠舟开口说道:“相遇就是最大的缘分。”
顾新橙的目光看向他,他浓黑的眼底映着点点月色与星光。
“地球外面有太阳系,太阳系外面有银河系,银河系外面还有无数星系。”傅棠舟继续说道,“宇宙很大,人类很渺小。”
顾新橙再次仰望星空,遥远的云层之下,不知藏了多少颗星星。
两个独立的个体在宇宙里相遇的概率远远小于亿万分之一,即使是在北京这样的城市,两个人也极难相遇吧。
她和傅棠舟出身不同,阶级不同,很多事情都不同。
可他们相遇了多少次呢?这也是一种缘分吗?
一条树枝横挡住两人的去路,傅棠舟将树枝抬起,让顾新橙先走过去。
他叫住她:“顾新橙。”
顾新橙脚步一顿,侧过头。
“别动。”他冲她伸过手来。
她似乎被他拢在了怀里,却又不是。
他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下巴几乎要挨上她的发旋了。
他温热的指尖抚上她的发顶,她紧张得绷紧了神经,一动也没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发丝被轻轻扯了一下,他对她说:“叶子。”
她一看,他的指尖果然夹了一小片树叶。他手一松,这片叶子打了个旋儿落在了地上。
走过缓坡之后,两人路过A大校内的荷塘。
六月正是荷花开放的季节,晚风一吹,空气里浮着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今夜池边竟无一人,仿佛这幅盛景是为他俩呈现的。
顾新橙忽然叹了一口气,大半夜的,她这是在和傅棠舟散步吗?
傅棠舟问:“叹什么气?”
顾新橙没有说出她的真实想法,而是说:“遇到合适的人太难了。”
傅棠舟轻笑,安慰她说:“你这么优秀,这条街的男人都想娶你。”
顾新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俩正在走的这条路,顿时无语。
这条街上只有傅棠舟一个男人。
第68章
柳树枝丫上聒噪的蝉鸣静止了。
清凉的夜风卷起顾新橙洁白的裙摆, 荡过她纤瘦的腿。
她冷笑一声,未置可否。
不知道傅棠舟说这话尴尬不尴尬,反正她挺替他尴尬的。
顾新橙停下脚步, 说:“傅总,您要是没别的事情找我, 我就回去了。”
“有事儿,”傅棠舟说, “下个月在深圳有个AI大会, 主办方邀请我过去。”
他的话点到即止,这种行业大会机会难得,顾新橙应当不愿错过——他在等她开口请他带她过去。
“我们公司收到邀请函了, 主办方请我去当演讲嘉宾。”顾新橙说。
傅棠舟微讶, 谁能想到两年前顾新橙只是一个在会场里跑腿的小场务呢?
“就你一人过去?”
“季总也去。”
两人走过这片荷池, 空气里又是一阵沉默。
“加油, 好好准备。”傅棠舟说。
“我知道。”顾新橙道。
顾新橙转身想走, 傅棠舟忽然又叫住她。
“傅总?”她疑惑地问。
“你穿婚纱,”他顿了顿嗓,“挺漂亮的。”
顾新橙展颜一笑,说:“谢谢夸奖。”
傅棠舟仰头, 苍穹上有几粒星子散落。
他沉吟片刻,说:“有机会的话,我想看看。”
顾新橙没有做声,快步离开这里。
*
七月初,顾新橙正式搬出了学校。
她彻底摆脱了学生身份, 成为社会人。
人一踏入社会,各项开支疯长。房租、交通、吃饭……样样都得花钱。
她在中关村附近的小区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和同校一位学姐当室友。
除了卧室是她的私人空间,其他地方都是公用的。
分摊下来,每月她得交三千左右的房租。
搬家之后,她全心全意开始准备峰会的演讲稿。
到了月底,她和季成然一同搭乘飞机前往深圳。
这次的会场位于深圳某酒店,主办方为他俩各自安排了房间。
顾新橙一早起床去餐厅吃饭,这里供应自助早餐,从中式到西式,应有尽有。
她没碰见季成然,倒是遇见了傅棠舟。
“顾总,您好。”于修主动问好。
“傅总,于秘书。”顾新橙礼貌性地打招呼。
既然碰到一处,也没有和投资人分桌吃饭的道理。
顾新橙取了几样小食,在傅棠舟对面坐下——她现在比以前淡定从容了不少。
她扫了一眼傅棠舟的餐盘,有一杯咖啡。
他早上有喝咖啡提神的习惯。
“你的演讲在上午吗?”傅棠舟问。
“嗯,”顾新橙喝了一小口白米粥,这才问道,“傅总您这次也有演讲吗?”
“没。”他嫌麻烦,就推了主办方的邀约。
这时,季成然来了,“傅总,早上好。”
他看了一眼顾新橙,她心照不宣地挪了一下位置,给他的椅子留出足够的空地。
傅棠舟微微颔首,这才问:“你今天有演讲吗?”
季成然笑笑,说:“我不演讲,机会都留给顾总了,她是咱们致成的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