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皱起眉,外面人声嘈杂,此地应该在繁华街道,可自己又是怎么来这儿的?
梦里的场景断断续续出现在脑子里,让他一时半刻不禁感到有些烦闷。
李恪谕。
这个名字不知道从何时起,对他的意义不再那么重要,忆起梦境里那个柔软的眼神,李恪言哼笑一声,曾几何时,他也会用那种目光看人?
先是容许,再是那个不知名的小丫头,再是屠夫千月,能除掉自己固然好,可光这么几个女人,顶多起一个干扰作用,他有什么谋略,非要在这个时候掩掉自己的耳目?
正在这时,几声轻响打断他的思路。
一只信鸽扑扑搭搭飞过来,携着一身雨水落在窗台上,咕咕叫了两声。李恪言垂眸片刻,起身走过去。
“这种天气,也真难为你了。”
他随手拈了块帕子过来,搭在它脑门上,一手展开信,一手漫不经心给它擦毛。那鸽子也不动,就这么安安静静任他发疯。
他收回目光时,不经意间扫到对面的酒楼。
陈酒楼。陈酒,开在这酒楼对面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目光下移,信上只有寥寥几字,李恪言不发一言,一眼扫完将纸折了折,轻声开口,“既然来了,躲着做什么。”
话音落地,窗外长廊果真翻进来一个身影。
李恪言垂目看了他一眼,“你不在府里守着你那张床,倒终于舍得出来见人了?”
“……”年轻人沉默片刻,抬头满脸无奈,试图解释,“殿下,你分明知道我……”
“我不知道。别废话,来干什么?”李恪言闭起眼打断,显然半点也不想看到他。
年轻人:“……”
此人正是慕朝。
他偷偷跟着抢药的一男一女,才知道府里发生了这么件大事,否则恐怕李恪言死了他都不知道。但话又说回来,李恪言的底他是清楚的,叫遍世间高手也不见得能伤他几分,这次居然出乎意料地被一个刺客给玩去了半条命,个中缘由,他是半点也想不透。
但为了表示自己是个非常敬业爱岗的侍卫,他还是一路跟了过来,李恪言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万一他死了还被人砍手剁脚分尸乱埋,那他慕某人,这辈子的职业生涯就算是完了。
于是他讨好道:“认识殿下这么多年,属下这也是第一回突发感想,觉得您老人家眼光不错。”
“?”
李恪言闻言眉一挑,莫名其妙,“什么?”
“就您新收进来那个什么夫人呐!哎,长得可好看!”慕朝笑眯眯,“这回这个是谁安排的呀?”
慕朝觉得,李恪言他虽然不太近女色,但向来对长得好看的姑娘另眼相待,自己夸他新得的美人,他一定觉得至少在审美上,自己和他还算是有共同语言的。
没准就心生恻隐,护卫不当这个事儿,就让它过去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李恪言只是轻轻一笑,答:“你自闭在床上这段时日,寒气入体伤了眼?”
慕朝:“???”
李恪言:“你这献殷勤的狗腿样,我估算着你前不久被她收拾过了。”
慕朝:“…………”
李恪言一脸淡然:“别想不开,她见谁都收拾,你不是例外。”
“……?”慕朝瞬间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
李恪言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瞟了他一眼:“除了我。”
“…………”
正巧这时,长廊上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片刻后,一个黑衣人影闪身进来,带着一身湿气。
李恪言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卫谦一脸肾虚地瘫坐在地上,抹了把脸,喃喃道:“我草。殿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正想兴师问罪的李恪言:“…………”
“这话我也想问!”慕朝在旁边笑眯眯说,“我一路跟过来,看见他们仨扛着您老人家在楼底下站了好一阵子,才下定决心似的进来。”
“?”
李恪言一个眼刀过来:“说清楚,谁扛的。杀了丢河里,记住,做干净点。”
大概知道李恪言为什么突然发疯的卫谦:“…………”
为了避免自己家殿下留下污名,卫谦同志操着剑起身就准备去干大事了。
却没料到慕朝同学他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啊?真的吗?虽然那个美人她脾气有点不好,但调。教调。教还是很不错的,这么杀了不觉得有点可惜吗?”
“……”卫谦表示不解,看向李恪言:“美人?哪个美人?”
慕朝【猫系痴呆】:“就是那个,新来的容夫人啊。”
李恪言:“……”
“…………”卫谦顿时就疯了,果断退位让贤,“这种事还是让慕朝去干吧!我身娇体弱不能自理,实难当此大任!”
不久前还目睹完在容某人手上失去反抗能力的随云大师,慕朝听见这句话顿时:“…………”
“卫谦。”被一个女人明目张胆扛到这种地方来,画面感实在太美,李恪言很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明智选择转移火力。
“你追的刺客呢?”
卫谦:“…………”
卫谦同志这时候大概明白给李恪言下毒的不是容许,较之流夏与千月蝶,容某人简直乖得像个宝宝,但他非常不能理解李恪言突然转移话题的动机,愣愣地就听他说:
“事发突然,又碰到容五小姐在内的活尸团伙,用你蠢如猪的脑子都想得出来府里一干侍卫哪里是对手?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去追刺客。”
“本王若真是毒发身亡,卫二公子,你不忧心自己的小命,好歹也忧一忧国,你要是死了,你哥哥还不得扛着**一路从边疆造反到城门之下?”
“你想太多了,他不盼着我死就不错了。”卫谦怂了耸肩,摊手道,“而且您老人家故意中这毒的吧?先不说流夏那三脚猫功夫能不能威胁到你,就说这破毒,连我都不一定毒得死……”
“?”
李恪言一挑眉,就欲开口,但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他眸光一动,瞬间死不认账:“什么毒。”
“我这是在哪,你们两个又是谁,我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
卫谦:“…………”
慕朝:“…………”
碰巧这时正好推门而入的容某人:“………………”
……
淮南王府
“这种状况呢,我认为是他身子骨并不大好,毒性太烈,脉络中还有些许残留。”随云涧摩擦着下颌,有些不确定道:“不过应该是暂时性的,将养一些日子大约便好了。”
李恪言撑着头靠在桌沿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你们呢?又是什么人?”
“……”容某人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说这个人暂时记不得人了,但原先那股讨打的气息不仅半点没少反而愈加旺盛,果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东西最难改变。
她强行按下骂娘的冲动,安慰自己:没事,容某人,至少这沙雕活下来了,咱们的命算是保住了。
于是问:“那他之后会想起来吗?”
“容夫人,别想太多,余毒未清罢了。”随云涧喝了碗茶水,“给你开副药材单,按着量给他喂完就没事了。”
哦,意思是能想起来。包括她容某人畏罪潜逃以及带着几个江湖神棍闯进王府里给他人打了门砸了的一系列事情他都记得起来。【微笑】
她微笑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永远也想不起来?”
打了卫谦一个就欠了不少,打了这么多人还把物件砸了个稀烂……emmmm……依李恪言这狗狐狸的行事风格,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巨债会强行按到她头上。
但说完这话她马上就后悔了,现在的李恪言只是记不得之前的事,并不是脑子不正常。刚一晃眼过去,她就看见这个腹黑小朋友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目光扫了过来。
容许:“…………”果然狐狸还是狐狸。
第39章 话谈
“可以是可以, 不过会有风险,比如他会直接变成一个痴呆。”随云涧微笑。
这话一出来,卫谦第一个上前两步, 连忙摆手摇头:“使不得使不得容夫人你可千万别存着这种念头啊殿下他根本……”
李恪言不动声色一个眼刀过来, 他立马住嘴了。
“根本什么?”
卫谦愣了一下, 随即又扶着桌沿坐下, 泪牛满面:“……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只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