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到楼梯口,她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到电线杆前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在冬夜里穿着单薄的衣衫,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别的原因,身体颤抖得厉害。
“阿遇……”他站在杂物前方,踌躇着不敢向前迈去。
是齐遇吗?是他吗?
他的嗓音因为兴奋与恐惧而颤动着。
“齐沭!”听到熟悉的声音,蜷缩在阴影里的人兴奋地抬头叫了一声。但当他抬头的一瞬,却又惊慌失措地低下了头。
然而晚了。
齐沭已经发现了他的异样。
不论是布满木纹褶皱的面容,还是消失的右手。
齐沭两步上前想要抓住齐遇的肩膀确认他的伤势,但是却扑了个空。
因为齐遇在瞬息之间化为了原形。
变得空荡的破布衣服瘪塌下来,齐遇挣扎着从破洞中钻出一个头。他脑筋飞速转动着,试图想出什么来安抚齐沭。
然而所有的话语都哽塞在了喉间。
很多年后,齐遇依然会为齐沭此刻的表情而感到心痛。
齐沭在哭。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和缩在衣服里的齐遇对视,紧扣的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唇边甚至出现了鲜血的痕迹。
眼泪从眼眶里溢出,还没来得及顺着脸颊滑落,就和后续的泪水汇集,大颗大颗地坠落。
一颗颗泪珠像是坠落的星星。
由远及近。
发出轻微的、破碎的声音,一部分飞溅到齐遇脸上。
“齐沭……”齐遇怔愣片刻,艰难地拖曳着衣服向前,最后缓慢地弯下身体,环住齐沭的膝盖。
“我还活着。”他低声道,一边说一边用仅剩的左臂拍打齐沭的膝盖,“你抱抱我。”
“你抱抱我。”
当公孙琇驱车赶到时,就发现齐沭跪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紧紧环抱着一团碎布的情形。
老板娘还站在楼梯上,发现又来人后准备走下来。
公孙琇连忙上前挡住了女人的视线。
“谢谢!太谢谢了!”公孙琇说得真情实感,再找下去,齐沭怕是会疯掉。
朱鲲江不是傻子,他流窜在周边乡镇去寻找重疾在身、无钱医治的人。这些地方信息闭塞,突然治好了几个人也传不出什么消息。
好在朱鲲江急功近利、渐渐失去理智,为了获取更多的功德开始往病人更为集中的大医院跑。他们经过多番打听寻找,发现在舜北出现了多起重症病人恢复健康的奇迹。
而在此之前,齐沭已经去过九个城市了。
瞬移在现世并非不存在。起码公孙琇看过父亲使用这种术法。
但此种术法不仅需要在始发地和目的地两处提前定点布阵,还需要使用符咒启动阵法,而且传送距离短、空间不稳定容易坍塌,故而实用性很低。
而齐沭马不停蹄地去了九处。
但凡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他一定会前去查探。
因为舜北有消息称见到了疑似朱鲲江的人,所以这一次他们是抱着极大希望来的。
一行人在舜北市里三个大医院、五十来个小诊所中蹲守两天都未搜寻到朱鲲江的踪迹。
扑空了的次数多了,连公孙琇都感觉到了心灰。
他看到齐沭在短短几天内消瘦得几乎脱了形,这个男人自事发后就没合过眼睛,连衣服都是公孙琇看不下去了扔在他身上的。
如果这次再找不到齐遇……
公孙琇不敢想象。
天知道他接到电话时有多么欣喜若狂。
还好!还好!
父亲心细命人取回了齐沭的手机,让他带着,说是即使机会渺茫也不要自己斩断希望。
“真是万幸……”店外的路灯依然发散着昏黄的灯光,公孙琇眨眨眼睛看着背影单薄的齐沭,发出了低低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领盒饭吃鸡腿的后台:
公孙琇【嘚瑟】:立了大功的一章。
公孙岳【放下茶盏】:嗯?
齐遇【叹气】:化为原形只能抱住膝盖,我太南了
嘎嘎【疑惑】:齐沭呢?
公孙琇【小声】:这不还在哭呢。感谢在2019-12-14 20:19:25~2019-12-20 22:0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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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天才
两人回到了酒店。
公孙琇一行人非常有眼色地没去打扰他们。虽然公孙琇也很对齐遇的原形有一点好奇。
那么一小坨,能是什么呢?
房间里,齐沭小心地将齐遇放在床上,他动作轻缓地整理又脏又破的衣服,让齐遇的脑袋能从破洞里钻出来。
他想将齐遇拿出来好好看看身上的伤,但齐遇拽着衣服像个大姑娘似的死活都不肯。
齐遇的断臂不断在齐沭脑海中回放着,像是蝎子的毒刺扎进了他的心脏。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齐沭先败下阵来,他看到齐遇伸着细细的枝条奋力扯住衣服的样子,如何忍得下心。
“齐沭……”齐遇一边伸着左手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一边睁着小眼睛看齐沭,“你先去洗个澡吧!”
他皱皱脸,作出嫌弃的表情:“你身上都臭了。”
这话虽是为了转移齐沭的注意力,但也绝不是假话。齐沭很久都没有打理过自己了,眼下的黛色和下巴上的胡茬无不说明着这段时间他经历了什么。
齐沭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他捧起齐遇,不顾他的扭动将他放在洗手池上。
“我不看。”他低声说,闻言闭上了眼睛。
他也走在淋浴下方。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浴室里响起。
齐遇知道齐沭不会食言。他立马嫌弃地从脏衣服里面钻出来,刚才说齐沭臭的时候他很心虚,因为自己几乎是从山上滚下来的,那股臭味更大可能是他自己发出的。
自己臭臭,自己不说,自己还怪别人。
这样不好。
他飘在温水里,这样的温度让他的身体很舒服,叶子都被泡开了。
嗯……不行,还不能睡。
他挣扎着抖掉水珠,钻到了干净的毛巾里。
齐遇不断地偷瞄站在玻璃门后的齐沭。
他瘦了很多。
“好了吗?”齐沭在听到声音之后就开口问道。
“嗯!”齐遇连忙收回视线,缩到毛巾裹成的筒里。
当齐沭转过身来时,齐遇才发现他腰腹处有很长一道伤疤,几乎要将他拦腰斩断般横亘在他身上。
齐沭注意到他的视线,将浴巾拉高遮住了伤疤。
“没事,都好了。”
他将齐遇抱进被窝里,齐遇还是拽着毛巾不肯出来,齐沭也不勉强,将他放在胸口处一言不发。
屋里的灯灭了。
短短不足一月的时间里两人都经历了太多,齐遇有一肚子的思念、一肚子的委屈,此刻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齐沭……”他喃喃道,“我好想你。”
“嗯。”
“我不是故意离开的……”
“嗯。”
“我的手……你别担心。我长得可快了!”
“嗯。”
“你别难过,我回来了。”
“嗯。”
“刚刚路边有个卖铁板烧的……”
“他烤的肉好香……”
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若不是刚才在路上齐沭喂他吃了点丹药,他可能早就昏过去了。
窗外远远传来一声狗吠,寒风呼啸的声音变得更加明显。
“你在……”齐遇努力打起精神来,可耳边齐沭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实在是太催眠了,他的双眼已经睁不开了。
“哭……吗?”
一片静默。
良久,在似梦似醒之间,他听到了低不可闻的一声回答。
“嗯。”
修整几日后,齐遇一行人来到了小山包。
齐遇所在齐沭羽绒服里探出几片黄不拉几的叶子,一旁的公孙琇已经瞥了他好几眼了。
本来公孙琇想着他来处理此事,让久别重逢的小两口再在酒店里腻歪会儿,但是齐遇坚持要自己来。
“我还有好多话要骂他呢!”齐遇脖子以下全插在息壤里,说到这里连叶子都气得发抖起来,“这个大坏蛋!”
所以有了今天的场景。
齐沭直接破了石室。
“啊!”看清眼前的场景后,齐遇发出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