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村花+番外(6)

“你不是答应过我永远不把头发撩起来的吗?”叶凉见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问道,语气里满是气愤。我不知道她在气愤什么,她气愤的样子让我委屈。

“叶凉,我把头发扎起来连你也嫌我丑了?”我静静地看着她,期待一个否定式的回答。

叶凉没有理我,径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我忍住眼眶里的酸涩,把脸深深地埋在课本里。

“张翠翠还在厕所呢?”老班走进教室随口问了句,语气里满满的无奈。

同学们笑嘻嘻地看着老班,向我的方向指了指,他们的不约而同多少有些不怀好意。

“我说的是张翠翠!”老班随意地扫了我一眼,转身问道——显然,他一时间没能认出我。老班的反应似乎在同学们的预料之中,他们哄堂大笑起来,然后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她就是啊!”

我有些尴尬地低着头呆在那里,心里一阵腹诽:我说我不扎,你偏要我扎,现在好了,都丑得认不出来了。老班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眯着眼看着我,似乎在很认真地确认我就是张翠翠。末了,他说了一句让我大跌眼镜的话,他说,“这样多好,明明这么漂亮。”

这句话像凭空响起的一记暴雷,将我劈晕在原地。我晕晕乎乎地坐在座位上,回味着老班的话。老班是个品性纯良的中年男老师,在学校年年评先进的那种,所以我相信老师的人品,干脆利落地排除了他故意说反话讽刺我的可能。那么,究竟是什么促使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呢,我实在费解。我左思右想、苦思冥想,终于在放学铃响起那一刻得出了结论:审美代沟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放学后,我一如既往地收拾好了东西便在教室后门口等叶凉。忽然,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两下,我以为是叶凉,便笑着回过头去。然后,我的笑和我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蒋天泽一行人将我堵了个严严实实。

早就料到我这样嚣张的挑衅会激怒他们,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动手这么快。

“我想……”蒋天泽愣愣地看着我,一贯狠厉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羞怯。

“换个地方可以吗?”不要在这里动手。我忍住想哭的冲动,冒着“大逆不道”的危险抬头直视着他们。闻言,蒋天泽身后那群男生纷纷不怀好意地冲蒋天泽吹起口哨来,眼神里淌着□□裸的猥琐。这种眼神让我头皮发麻,我宁愿他们直接上来给我一巴掌。

“可以呀!”蒋天泽嘴角衔着一抹笑,随口说道,“地点你定,你说哪里,我们跟着就是了。”

于是在我的带领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顶楼的男厕所门口。

顶楼没有教室,思维健全的人也不会特地爬到顶楼来上厕所。所以,这个地方便成了施暴者聚集地。我轻车熟路地为他们找好施暴地,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为屠夫备好屠刀,姿态荒唐得可笑。可是,我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我被打时脸皱成一团的丑样子,不想让其他人听到我被打时嘴巴里发出的难听的□□声罢了。

“开……开始吧。”我以为身经百“揍”的我已经足够坚强了,可从吐出第一个音节的那一刻起,我的声音便颤抖得不像话,眼泪也没骨气地一个劲儿往下掉。

“不是……你哭什么呀?我没怎么招你吧?”蒋天泽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似乎是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意图,他的语气蓦然温柔了几分,“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语气转换得相当生硬,听起来十分怪异。我看着蒋天泽那张写满了“坏”字的痞脸,突然想到多年前盘在草丛里那条吐着信子的黄花蛇。蒋天泽带给我的恐惧感,似乎更甚。因为黄花蛇咬不死我,蒋天泽却真的能打死我。

“动手吧。”我战战巍巍地说道。

“动什么手?”蒋天泽皱眉问道,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动手打我呀。”我本想把这句窝囊话说得硬气一点,却被自己浓浓的哭腔吓了一跳。

“我为什么要打你?”蒋天泽哭笑不得。忽而,他静静地看着我,敛了敛情绪,有些懒散地说道:“做我女朋友吧。”

蒋天泽此话一出,他身后的男生笑着闹成一团,纷纷看热闹似的盯着我,似乎是在猜测我的反应。我也震惊了,蒋天泽的女朋友们哪一个不是学校里鼎鼎有名的大美人?而他此刻居然冲着我这样一个丑八怪说出这种话,这不是侮辱人吗?女生潜意识里对美丑的话题还是很敏感的,哪怕我只是一个丑八怪。

于是,一股悲壮的愤怒在我的胸口燃烧起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我仰起头冲那群男生大声喊道:“就因为我丑,你们就要这样捉弄我吗?!我承认我把头发撩起来就是想恶心你们,我放下来还不行吗?”

我越说越委屈,联想起入学以来的遭遇,最后竟蹲在墙角呜呜地哭起来。那群男生被我别具一格的指控说愣了。反应过来后,一个个的竟纷纷哈哈大笑起来,更有甚者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蒋天泽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冷不丁说道:“你自己没眼睛吗?你是不是从来不照镜子的?”

表白

一个人说你丑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她瞎。但当所有人都用丑来攻击你的时候,你便会深信不疑。时间久了,你便会失去审美的能力,哪怕你就站在一面镜子前。

“你比初一漂亮多了。”蒋天泽见我没有反应,接着说道,“当然,让你做我女朋友可不是因为你变漂亮了,而是因为……因为你美而不自知,不像其他女生那么自恋……”

瞧瞧,蒋天泽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这种鬼都不信的话他也好意思说出来。和着身旁一种男生肆意调笑的声音,我依旧蹲在墙角呜呜咽咽地哭着。

似乎哪个女生面对他皇恩浩荡的表白都该作出一副谢主隆恩的模样,我的无动于衷显然让蒋天泽有些恼火。他的脸越来越黑,随手拨开围着我的那几个男生,然后蹲下来冲我说道:“你平时被赵倩倩她们欺负得不轻吧?做我女朋友,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闻言,我边哭边有些惊恐地摇了摇头——我宁愿被赵倩倩欺负,也不要和一个蛇一样的男生谈恋爱。

“泽哥这是被拒绝了吗?”

“哟!第一次遇见给脸不要脸的!”

“废什么话,直接办了她哈哈哈”

……

各种不堪的议论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突然觉得,和这些下流龌龊的言语比起来,赵倩倩她们的拳头实在不算什么。那个时候我初三,对“性”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可那一天,我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和“性”有关的恐惧。

“都他妈闭嘴!”蒋天泽冲那几个闹得欢腾的男生吼了一嗓子。他们面面相觑,有些不满却都闭上了嘴巴。蒋天泽盯着我,忽而用手有些粗暴地扭过我的脸,一字一顿地冲我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做我女朋友,或者被我欺负一顿之后做我女朋友。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周日晚上到这里给我一个答复。”

蒋天泽的脸靠得很近,他说话的时候,混着淡淡烟草味的呼吸直直地打在我的脸上。我的脑海中,又闪现出那条吐着信子的黄花蛇的影子,胳膊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种恐惧是实打实的,任何描述都显得苍白无比。

认识蒋天泽之前,我从未想过,这样一张清秀干净的脸竟然会让人发自内心地恐惧。并不是所有的小孩都天真无邪,并不是所有的少年都纯真浪漫,年少时那些无畏的歹毒是多少受害者噩梦里的长镜头。我依稀记得,蒋天泽离开时不羁狂傲的背影,也依稀记得他对我说,“敢不来,你就完了!你跑到哪我追到哪!”

把头发撩起来,绝对是青春期里我做过的最不明智的决定。

从顶楼回来后的那一周,我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生平第一次对时间这样敏感,时光每流走一分钟,我心底的恐惧便加深一分。我好想找个人倾诉,遗憾的是,除了叶凉,我没有别的朋友。而我企图向我这唯一的朋友诉说自己的心事时,她说,“你在跟我炫耀吗?”于是,堵在喉咙里的倾诉我再也说不出口。

蒋天泽的目光像条长蛇一样紧紧地缠在我身上,让我窒息。他会在自习课上强迫我身后的男生和他换座位,他灼灼的目光让我如芒在背;他会在上课时以抄笔记之名搬着凳子坐在我的身边,侧着头痴痴地盯着我。我实在不知道蒋天泽对我莫名其妙的迷恋来自何方,如果是因为这张偶然被发现的称得上漂亮的脸,那我宁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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