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心(33)

作者:求之不得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白苏墨忽得这么一提,宁国公脸上从早前的生气,忽得生出了一星半点的笑意来:“哪样的?”唇边似笑非笑,又要继续保持先前责备她的威严感,便实在有些违和。

白苏墨笑了笑,顺势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书桌一侧的藤椅上带,一面郑重说道:“沉稳里有高山仰止,怒意里又带着亲厚自然,便如明前的第一波龙井……”

又是高山仰止,又是亲厚自然,

白苏墨忽得忍不住笑了。

“怎么说?”宁国公眼中分明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却还故作老练沉稳。用茶来形容人声音的,他却还是头一回听到,白苏墨自幼听不见,她口中的形容便都于旁人的不同,宁国公好奇。

白苏墨便笑:“龙井分三季,雨前为商品,明前为珍品,这明前龙井最为清新自然,不假雕饰,就似爷爷的声音在媚媚心中一样,最为珍贵。所以爷爷,你就不要生媚媚气了,好不好?”

“……”宁国公看他。

白苏墨再接再厉:“爷爷,你看,好容易媚媚的耳朵能听见了,爷爷盼了多年的愿望也实现了,怎么说,今日都是值得高兴的大好日子。爷爷,媚媚陪你喝盅酒吧。”白苏墨眼巴巴看他:“媚媚还没吃饭呢……”

******

雨过天晴,齐润吩咐尽忠阁内摆饭。

宁国公难得如此欢喜,白苏墨陪着爷爷饮了小半盅。

虽是陪爷爷一道饮酒,但近乎都是她在给爷爷斟酒,爷爷喝一杯,却只让她沾小半口,最重要的是祖孙二人在一处高兴。秦先生还来复诊,爷爷怕有牵涉,便不让她多饮。

宁国公自己喝得尽兴。

酒过三巡,宁国公才放下酒杯:“爷爷就是觉得可惜了,逢程多好一个孩子,怎么就有意中人了……”

宁国公是对此事介怀。

白苏墨便笑:“爷爷,您看上人家了,就不许人家有意中人了?再说了,怎么说得同我高攀人家似的。”

宁国公瞪眼:“我家媚媚哪有高攀的道理?”

白苏墨笑道:“那爷爷让媚媚选心仪之人不就好了?”

宁国公似是嗅出了一星半点意味:“这京中后生,真有心仪的?”

今日饮的并非果子酒,虽然白苏墨只饮了小半盅,却也觉得稍许有些晕晕然然,爷爷问起,她脑海中便似不自觉一般,悠悠想起了锦湖苑中,钱誉对她说的那一袭话来,想着想着,竟笑了笑,连宁国公的话都忘了回。

片刻,又忽然想起,果然见爷爷在打量她。

许是酒意上头,她心底悠悠然,便问:“爷爷,日后若我真有心仪之人,爷爷可否让我自做主……”

宁国公眼色倏然一紧,觉得有戏:“哪家后辈,爷爷可曾见过?”

白苏墨背一直:“都说了日后。”

宁国公会意,嗯,那便是十有八九。

宁国公端起酒杯,微微笑道:“好好好,爷爷相信你的眼光,无论觉得这个人有多好,必须让爷爷亲自把关,方可及谈婚论嫁,媒妁之言。”

白苏墨打趣:“万一人家看不上我呢?”

宁国公拍桌:“我白崇文的孙女,谁看不上!”

白苏墨赶紧安抚:“我记得爷爷早前曾说过,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媚媚日后想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心中又有媚媚的,如此姻缘方才对等。况且,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若不长,究竟是一时新奇才会觉得与众不同,还是真正心意相通,总有待时间考量。”

宁国公微怔。

白苏墨的一袭话,让他忽觉孙女长大了。

过往他总道媚媚不经事,才处处替她操心,眼下才知她心中有数,宁国公其实欢喜。

……

祖孙二人饮了些酒,又说了许久的话。

末了,宁国公寻了流知来问。

秦淮早有叮嘱,即便能听见了兴许还要适应些时候,宁国公心中不放心,故也寻了流知来问。流知便如实应道,小姐这两日才能听见,有时耳中还有些迷糊。

宁国公才又问起秦淮何时回京,流知应了就这三两日,宁国公便不再留白苏墨了,让白苏墨早些回清然苑歇息。

月华苑往清然苑去的路其实不短,但许是今日饮了些酒,又同爷爷说了些掏心思的话,便觉得稍许有些飘飘然然的,中途竟会又想起钱誉来。

他其实生得很是好看。

那种好看,不同于白脸小生的一味清秀,又不似褚逢程等人的军中气度,是在容光寺拂去身上露水与尘埃时的惊鸿一瞥,是下山时汗珠滑入衣间他不经意扯了扯衣领的风流恣意,是在紫薇园时他护她跳入平湖,身上分明被马蜂蛰过,却一直未曾松开她的手,是锦湖苑时他握着她手将她带到跟前,眸间绮丽,问得那句“白苏墨,你可是喜欢我”……

盛夏光景里,夜空星辰似锦。

她心底却涌起繁花些许。

流知拎着灯笼,走在前。

她跟在流知身后。

兴致上来,蹦蹦跳跳,一时前,一时后,在昏黄灯火中,踩着那道也不知是自己还是流知的倒影。

忽得,心血来潮,也不知何种思绪的攒动下,她悠悠然抬眸。

清然苑中,一袭身影翩然出尘,她看他时候,他也正好回眸。

精致的五官犹若镌刻,眸间的柔和润泽,风华绝伦,周遭再多的光晕也似是黯然失色。

世上最美妙的事情应当莫过于此,你忽然想起他的时候,他正好在此,便也回眸。

眼中是你。

第31章 星辰柔光里

流知眼中拂过一丝诧异,此时已入夜,钱公子如何会在清然苑中?

夜间来访,莫非有旁的缘故?

犹疑间,平燕正好上前,朝白苏墨和流知福了福身,悄声道:“钱公子说有事一定要见小姐,奴婢告诉钱公子今日府中有客,小姐怕是要很晚才能回来,钱公子说他一定要等。可眼下都入夜了,奴婢也不便在外阁间等,只好请钱公子在苑中奉茶。”

平燕言罢,才抬眸看向白苏墨和流知。

平燕同缈言早前随白苏墨一道去过容光寺,下山的时候马车底部横梁断裂,当时还是借乘的钱公子的马车回来。

换作旁人倒也罢了,但于情于理,钱公子都没有不招呼的道理。

流知也不在苑中,平燕只能自己拿主意。

眼下总算见到小姐和流知回来。

流知心中却是有数的。

小姐那日在紫薇园遇到落水,是钱公子和许公子帮忙,而此事之后守口如瓶,并未走露一丝风声,流知对钱誉的印象很好。后来小姐去锦湖苑看望钱公子,流知便猜想,救小姐的人多半是应是钱公子。

眼下,钱公子忽然来苑中说有事,且一定要今日见小姐。

应当与小姐落水之事相关。

紫薇园一事,早前她同于蓝查问过李史宰,马蜂确实同褚公子脱不了关系,但当天应是出了旁的纰漏,小姐才躲了过去。

但至于小姐如何落水,钱公子如何被马蜂蛰了,流知却全然不知。

容光寺下山也好,小姐落水之事也好,流知见钱公子都是心底有数之人,不会全然没有缘故便会夜间来清然苑中。

“去把那瓶云锦草凝霜拿来。”白苏墨嘱咐一句。

流知才从方才的思绪中回来。

昨日从锦湖苑回来,小姐便让她去取上回羌亚进贡的云锦草凝霜。

当时羌亚进贡给宫中,太后赐给国公爷,国公爷后转送给了小姐,是专治蜇伤与生肌的药霜。小姐在府中很少用到,便被胭脂收起来压箱底了。

胭脂今晨才将那瓶云锦草凝霜从箱底翻出来。

晌午时候,小姐送许小姐至门口,应是正好瞥见对面的东湖别苑了,便让她将那瓶云锦草凝霜送去过去。但等她取了云锦草凝霜送去时,敲了许久的门都无人来应,她才道钱公子应是出门了,遂又将东西拿了回来。

流知应好。

白苏墨上前去见钱誉,流知又朝胭脂悄声道:“外阁间重新奉两杯茶。”

平燕诧异:“可是,这么晚了……”

平燕是觉得,似是不合规矩。

平燕又看了看流知。

但钱公子今日前来,如若是同小姐早前落水之事相关,自然不便在苑中被旁人听了去。

流知便笑:“没事,钱公子是要小姐有要紧事,我在一旁伺候着便是。”

入夜许久了,这苑中粗使的小丫头和老妈子也都没几个还留在苑中,剩下的便只有盘子,胭脂,平燕和尹玉等人,一是剩下这些人本就口风更紧,少嚼舌根自,二是若是还流知姐姐在一侧,旁人倒也不会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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