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终于回了落脚苑落,茶茶木大人果真已经折回。
当茶茶木来抢他手中礼物时候,他心跳好像都停止了,他怕茶茶木大人识破。
他一整日都提心吊胆,盼着这一日尽快过去。
好似这一日过去,便等同于翻页。
结果等来的却是茶茶木大人的摊牌。
当茶茶木一字不差,说出他的动静,说出每一次他给霍宁的人或通风报信,或留下蛛丝马迹,原来茶茶木早在平宁起便有了怀疑,只是不敢相信。
因为是他。
茶茶木最不敢相信,也最不敢接受的背叛是他。
他被逼得告诉他实情,告诉茶茶木大人是霍宁抓了他阿娘和全家做要挟,告诉茶茶木大人霍宁已经杀了他的近侍安达西,也痛苦告诉茶茶木大人实情,他都不过霍宁的!
可结果,都事与愿违。
—— “我为什么斗不过他?就凭你背地里出卖我吗?”
—— “霍宁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愿意帮他做这些事情?明知霍宁是一条疯狗,也愿意助纣为虐!你大爷的!”
—— “你走,现在就走!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同你阿娘说,你同霍宁蛇鼠一窝!”
—— “安达西是我的近侍,我却连他死了都不知道,更什么做不了。你阿娘和阿兄被霍宁的人抓走,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在巴尔,若非我姐姐一力护着,我就是一个废物,身边的亲信一个被杀,一个被抓了家人要挟,我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废物!”
……
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他费尽心思遮掩的一幕,还是统统都发生了。
茶茶木大人怒气匆匆离开。
他连去追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晓他既救不了他的家人,也永远失去了茶茶木大人这个朋友。
或许他从一开始便应当告诉茶茶木大人实情,或许茶茶木大人还是救不下他阿娘和阿兄,但他们会并肩作战,就像在鲁村时候一样,背靠背,谁也不会担心身后之人背叛……
他永远失去了这个朋友。
托木善跪地痛哭。
周遭往来的人都怪异看他,但却没有人劝得住。
一场暴雨,将他从头到尾浇湿,也将他从头到尾浇醒。
他最终等到了霍宁的人。
他们气势汹汹而来,见到暴雨中只有他形单影只的一人,霍宁的人趾高气昂得问:“白苏墨人呢!”
他平淡道:“走了。”
霍宁的人暴怒:“那你让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大雨稀里哗啦下着,托木善握紧藏在袖间的匕首:“让你们来杀我!”
霍宁的人一阵哄笑。
其中一人笑道:“原来是被茶茶木发现了,遗弃了。”
另一人嘲讽道:“何必非那么大周折,到最后还不都一样,你就茶茶木身边的一条狗,在外吃屎,还不想主人发现!”
霍宁的人笑得更欢。
托木善冷眼看着。
霍宁的人继续道:“看你这么可怜,就实话告诉你吧,托木善,啧啧,你阿娘倒是一个有骨气的,怕她活着你会受要挟,便撞死在刀口上了,至于你阿兄,妹妹,哦,还有你那个阿嫂,都死了!你啊,还在忙不迭得给霍宁大人做狗,出卖茶茶木行踪,给霍宁大人大把整死他的机会!你说你这么卖主求荣,不遗余力,最后主人不要你了,全家都死光了,惊不惊喜?”
霍宁手下大笑声更浓。
阿娘,阿兄,妹妹,还有嫂子……
托木善犹如五雷轰顶,藏在手中的匕首已经手刺出一个口子,血迹顺着手腕往下.流。
霍宁的人又道:“白苏墨能杀就杀,杀不了也不要紧,你们以为霍宁大人挑起战争的凭借就这么一个?啧啧,要不怎么说茶茶木单纯,霍宁大人说了,这一路就追着茶茶木撵,撵到他如丧家之犬,就会滚回巴尔了。然后……”
那人笑笑,许是想着托木善反正都要死了,也不忌讳告诉他:“对了,霍宁大人没有告诉你把,我们接到的任务,其实,并不是杀白苏墨……”
托木善眉头皱起。
见他这表情。
霍宁手下的人相互笑笑,好不解气。
那人上前一步,好笑道:“不知道吧,托木善,我们接到的任务从一开始就不是杀白苏墨,而是把茶茶木一步一步逼向驻军处,只要茶茶木惨死在苍月,那这场仗,哈纳诗韵一定会打,无休止得打……对了,就算茶茶木侥幸逃回了巴尔,那更好,他会被身着“苍月”军中衣服的人,一箭穿心射死。哈纳诗韵从来理智,只有她这个弟弟才是她的心病,茶茶木死在苍月,或者死在城门口,这场仗才能一直打下去,打到一方彻底溃败为止!哈纳诗韵要打的仗,才能全部依仗霍宁大人!小杂碎,听清楚了?”
托木善咬牙,“你们……你们骗了我和茶茶木……”大雨里,雨水顺着眼泪从脸上滑落,根本分不清,托木善气得颤抖,好似一根孤零零得稻草。
那人一步一步逼向他:“骗你们怎么了?就是骗你们了,你们能奈何我们?啊?”
那人狰狞笑着,走到托木善跟前,正挑衅得笑着,伸手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拎起,那人得意之际,却忽觉颈间猛然一痛,既而松手放开托木善,伸手去摸脖颈处,霎时惊慌,脖颈处的鲜血顺着匕首刺破的方向喷涌而出,那人难以置信得看着托木善,惊恐,脱力得向后倒去,再也起不开……
身后的人惊呼尖叫,向这边冲过来,他虽睁着眼,却再也听不到。
托木善上前,从他脖颈抽出匕首,看着眼前冲过来的十余二十人,咬紧牙关:“来啊,我让你们来杀我!来啊!”
—— “我们草原上的民族是最和善的民族,能歌善舞,能骑射,还好客。白苏墨我给你说,托木善才是我们草原上民族的代表,我们巴尔人可不都是好战的,是不是托木善?”
—— “托木善,只要你记得,你是个心善的人,尊崇你的内心,阿娘眼里,你便是整个草原上最好的男儿。”
—— “阿兄,要玩骑马,你驼我好不好?”
—— “阿弟,今日轮到你牧羊,你嫂子馋了,我今日要给她下厨!”
—— “托木善,虽然你有点笨,但你永远是我茶茶木最好的兄弟,好到穿一条裤子那种!哈哈哈哈哈哈哈!”
……
第193章 同伙
(第一更爷爷!)
思绪中,托木善双目猩红。
他不知道暴雨中, 他是如何手刃对面的二十余人, 但万念俱灰的时候, 他才知晓茶茶木大人没有放弃他。
盘旋在空中的两只雪鹰赴冲而下。
抓碎了对方的头骨,也抓瞎了对方的眼睛,或将人后背撕扯开来, 或抓伤了对方的手腕。
暴雨中,两只雪鹰同他一道厮杀。
待杀死最后一人,那人满眼难以置信跪到在地,惶恐得看向托木善,不知道他一个性情温润的人,是如何入魔,如何如疯了般将眼前之人砍杀的。
暴雨中,托木善也瘫倒在地。
大雨洗刷了血迹, 也冲刷了他心中无尽的悲愤。
……
待得破晓, 他握紧拳头起身。
他需得寻到茶茶木大人。
还有霍宁的人在追杀他,他若是回巴尔, 还会有穿着“苍月”军中士兵盔甲的人, 潜伏着,等着将他一箭穿心。
他也不知何处来得执念, 支撑他起身。
渭城。
早前他们看地图的时候, 茶茶木大人说起过渭城。
渭城是离朝阳郡驻军最近的军事重镇。
茶茶木大人一定会带白苏墨去那里。
他要去渭城。
去提醒茶茶木大人。
霍宁的人设伏, 霍宁的人要取的是他的性命。
……
偏厅中, 托木善回过神来。
沐敬亭正问他:“那你可认识褚逢程?”
他茫然看向沐敬亭。
这里, 除了白苏墨和陆赐敏,他谁都不认识。
褚逢程究竟是他身后的侍卫,还是劫他的副将,亦或是这偏厅中的另外的谁,甚至就是个随意诈他的名字,托木善都毫无头绪。
托木善叹道:“我不认识褚逢程,我只认识白苏墨和赐敏。”
褚逢程默不作声。
这不知从何处来的托木善已经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原本就不认识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