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家不会看上她。
她亦看不上他。
但二愣子才会冲到她面前来问她:“夏秋末,你是不是看不上我。“
她眨了眨眼睛,应道:“是的呀。”
他暴跳如雷:“好,你等着。”
她果真等着。
但过了三五日,二愣子都没有动静。
她心想,这二愣子不是喝闷酒失足掉进井底了吧。
这原本也符合有人的性子,她捂了捂嘴角,忌讳自己是否也成了一张乌鸦嘴。
别说,这安安静静几日的云墨坊,似是真的少了些动静,她在一侧做衣裳的时候,也没有那道要不哀怨,要不散漫,要不一脸要吃人的模样。
日子越发有些无聊了。
她开始借着幌子,去买酒的地方假装偶遇他,去马场假装看一场赛马,混进游园会给各府的小姐看衣裳,结果,似是都不见他。
她想,二愣子收了她这里的玩心,安心破坏别家百姓去了。
结果,他又出现在了云墨坊,她诧异看他。
他不仅不气,还很是得意:“我闭门想了几日,你越看不上我,我越缠着你,反正我是纨绔子弟,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才是,怎么样,是不是很沮丧,很泄气?”
她笑了笑,径直走开,听他在身后大呼小叫,她忍不住眼底笑意,这几日,二愣子竟是在家闭门造车去了……
云墨坊重回了吵吵闹闹,她的工作与生活仿佛也回到了早前的轨迹,只是有一日,她忽然发现,她脑子里想的,何时从钱誉换成了二愣子了?
实在可怕至极。
他那张脸,他的声音都像“梦魇”一般布满了她的生活,却也如同冬日的暖阳一样,带给她枯燥的生活一丝憧憬与惬意。
家中长辈常说,门当户对。
她是小户人家,他是相府公子。
她才是不当不对那个,只是她不愿意承认,才会处处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示他。
他很是受用。
她便一直掩饰。
掩饰到有一日,他放得下她为止。
……
“夏秋末,你等我!”他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马蹄渐远,她攥紧帘子的手松开,从车窗探出头去。
风沙有些大,远远的,包裹在马蹄扬尘里,一袭白袍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挥手。
特意选在他看不见处,直至沙尘迷了眼睛。
李伯问道:“夏老板,走么?”
”走。“夏秋末放下帘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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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果真赶在黄昏前抵达平宁。
平宁是苍月北部重镇,先行有人打理,入城并未遇到过多盘查。
选平宁重镇落脚是为了安稳,便不像早前琥镇一般住在单独的苑落里,侍卫打点好了客栈,又为了不引人注目,分散在了临近的两处客栈里。
等下马车,白苏墨已换了一身男装。
肖唐几人是未见过,楞了少许。
但粗布麻衣的男装确实少了几分惹人注目。
早前尚觉还好,可等下了马车,白苏墨才觉这一身似是都要被这马车抖零碎了。
此处名唤“云来客栈”,应是全天下生意兴隆的客栈都叫运来客栈一般,客栈的大堂满满坐得都是客人。
等入了房间,流知备好水,白苏墨换下衣裳入了浴桶之中,温热的水汽袭来,好似将先前的疲惫和颠簸一洗而去,白苏墨有些不想起来。
宝澶端了水杯来。
流知在备衣裳。
临街处,不知何时起得嘈杂声。
流知去看。
借着穴开窗户的功夫,大街上的叫嚷声传来:“杀人啦!”
宝澶整个人一个激灵。
流知赶紧合上窗户。
白苏墨取了浴袍起身。
屋外敲门声,白苏墨给钱誉开门。钱誉先前同于蓝一处,商议明日路程之事,大街上忽得出了乱子,他赶过苏墨这边来。
“怎么了?”白苏墨正好穿上衣裳。
钱誉确认了窗户都已关好,轻声道:“出了些骚乱,有巴尔人当街杀人。”
白苏墨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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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苏墨:一日不让省心。
第167章 哈纳茶茶木
平宁本是苍月边陲重镇,但亦是巴尔同苍月国中商贸重地。
苍月的货物卖往巴尔, 巴尔的特产卖往苍月, 有一部分便是走得平宁。
巴尔与苍月之间的商贸之地不多, 多年来,平宁又是最安稳的一个,有时战时都未关闭过。所以无论是苍月或巴尔的商人间都会有不成文的规定—— 严禁在平宁闹事。
因为闹事便会涉及平宁戒.严,往来的商旅得不偿失。
而要是出了人命,平宁作为商贸重镇就会关闭, 骚乱平息之前, 出入都会受限制。
他们只是想在平宁待上一.夜,翌日便会离开, 却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
白苏墨是担心受此事牵连, 出入平宁成了问题。
“我已让肖唐外出打听骚乱之事, 齐润身上有国公府的腰牌在, 便是平宁戒严,我们明日晨间亦能出城。旁的事情无需担心,好好歇上一.夜,明日出了平宁,路比今日更难走。“钱誉却是想好。
白苏墨点了点头, “你呢?”
钱誉道:“我去同齐润交待一声,另外,和于蓝看下明日行程, 今日一整日都在路上也无暇得空, 可能会晚些回来。稍后让小二送吃食上来, 不要下去大堂了。”
白苏墨会意。
“可带了银针试菜?”钱誉问流知。
流知颔首。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总是没错。
钱誉出屋,宝澶拿了毛巾给白苏墨擦头。
屋中有铜镜,白苏墨能从铜镜中看到宝澶的面色仍是不好。
白苏墨目光瞥向流知,流知正收拾了她先前的衣裳往此处来,见到白苏墨看过来,便会意。
“我来吧,宝澶,你去歇一歇。”流知从她手中接过毛巾。
宝澶迟了迟:“流知姐姐,我都歇了一整日了。”
白苏墨笑道:“对了,宝澶,方才进屋的时候,尝了口桂花酥,很可口,我想明日带些在路上吃。”
宝澶应好。
听了白苏墨的话,才福了福身,听话照做,开门出屋去。
屋外应有侍卫值守,屋内能听到宝澶同侍卫说话的声音,而后便是下楼的声音。
流知轻声道:“宝澶今日心中很不好过。”
白苏墨也道:“她平日虽大大咧咧,感情却细腻,她同尹玉平日里关系最好,她一直说是她害了尹玉,心里始终过不去这意。其实莫说是她,我心里亦难过……“
流知皱了皱眉头,半蹲下:“宝澶处,奴婢会寻机会同她讲。眼下,能平安抵达明城守军处才是大事。”
白苏墨点头,“对了,尹玉家中可有旁人?“
”我记得是有个弟弟。“流知想了想,应道:”尹玉原来姓柏,入府后国公爷给赐的尹玉二字,我记得他们姐弟两人的父母在战火过世了,算是军中遗孤。战事之后,尹玉和弟弟两人被军中一千户收养,国公爷恰好有一次见到尹玉,觉得她老实,机灵,还利索,那时清然苑中还缺信得过的丫头,尹玉身世简单,国公爷便要来了国公府,尹玉的弟弟柏宁则继续留在千户家中,年纪似是只有四五岁上下。尹玉时常给千户家写信,便是写给柏宁的……“
“柏宁……”白苏墨轻念了下名字。
流知笑笑:“奴婢在苑中倒是时常听尹玉说起柏宁,听说四五岁便写得一手好字,也跟着军中的千户大人练武艺,还说,日后等他又出息了,要来京中寻他姐姐……”
说到尹玉这处,流知也沉默了。
白苏墨轻声道:“我知晓了。”
流知便不再多说。
头发擦干,流知替她用木簪盘起。
白苏墨已换回粗布麻衣,配上木簪才不觉得突兀。
彼时街道上已不似早前熙熙攘攘,流知稍稍将窗户打开了些透气,客栈楼下人来人往也未见旁的端倪。早前的骚乱就似一阵,说去就去了。
流知心底潜藏的不安稍稍得去了几分。
流知正欲离开,正好见到运来客栈楼下齐润的身影。
“是齐润。”流知说道。
白苏墨也上前,果真见齐润身后跟着三两个侍卫先后出了客栈。
白苏墨想起钱誉说的,齐润身上有国公府的腰牌,便是平宁戒严,他们也可以凭借腰牌出城。保险起见,齐润应是眼下便拿着国公府的腰牌去找平宁守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