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敬亭笑着应是。
他那日饮了许多,却不让沐敬亭饮太多。
后来沐敬亭告知,在军中谋了一份差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他还笑着拍拍沐敬亭的肩膀,说等他回来,给他接风洗尘。
当初他问沐敬亭去何处。
沐敬亭只简单说了一句,北边。
北边,巴尔。
他当时如何没想到!
不破巴尔誓不还朝!年少时候的幕幕,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沐敬亭,他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许金祥攥紧了掌心,一言不发,却还是死死揽紧夏秋末。
“钱誉,那你照顾好苏墨。”末了,他沉声开口。
“好。”钱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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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许,流知自外阁间出来。
见她眼圈都是红的,众人都未点破。
钱誉道:”夏姑娘,许公子,肖唐已备好了马车,我们稍后便要连夜离府,二位可要同苏墨道别?“
他一语提醒,夏秋末颔首。
许金祥同她一道去了苑中。
也由得这一出,流知免了先前的尴尬,朝钱誉福了福身,正转身,却被钱誉自身后唤住:”流知。“
流知脚下微顿。
转回身来事,却见钱誉凝眸看她,眸间的深邃幽蓝,似是要将他看清一般。
流知鼻尖微红,声音中还未未尽更咽,不敢轻易开口。
钱誉却上前一步,周遭并无旁人,钱誉问道:“同苏墨说了?”
钱誉话落,流知惊住,难以置信看他。
钱誉敛了敛目光,幽幽道:“你是沐敬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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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知掉马
第162章 捎话
流知抬眸看他, 眼中皆是不可思议。
无需她回答, 钱誉心中亦有了数。
“沐敬亭在明城驻军处?”他干脆问。
流知迟疑点了点头。
钱誉笑了笑, 国公爷千方百计隐瞒苏墨战事之事, 却经由沐敬亭处知晓行迹,算不算事与愿违?
思及此处,钱誉却缓缓敛了笑意,流知是沐敬亭的人, 但沐敬亭为何要告诉流知他与国公爷在明城守军处?
钱誉心中泅开丝丝涟漪。
遂向流知求证:“可是沐敬亭让你告诉苏墨, 国公爷在明城的?”
若是, 那沐敬亭当有多知国公爷与苏墨的心思?
他越加好奇沐敬亭此人。
流知听到他问话更为诧异, 顿了顿, 许是平复了情绪之后, 才道:“公子前些时候来了书信,信上说,他已赴明城守军处。巴尔与苍月战事一触即发, 国公爷有意隐瞒了小姐。若小姐日后追问起, 便可告诉她,国公爷在明城守军处, 若小姐安稳去了羌亚并未追问起,此事就此作罢,无需让小姐知情,所以奴婢……“
流知噤声。
所以她才一直将事情藏在心中。
钱誉心中唏嘘, 问起则告知, 未问起则装作不知。
既护了她周全, 也顺了国公爷意思。
但若是她想见国公爷了,却依旧有迹可循。
这沐敬亭的心思,有多深。
钱誉目光滞了滞,流知又福了福身,继续道:“公子说,若是日后姑爷问起,就让奴婢转告姑爷一声……”
钱誉看她。
流知低头道:“公子说,小姐和国公爷都是他的亲人,小姐在公子心中是最重要的妹妹,便是离京时候,都一直托人照顾。小姐平日里没什么京中贵女的坏毛病,但自幼听不见,要‘听’旁人说话需得费神时时看着,眼下便是能听到了,也改不了这类习惯,姑爷日后同小姐一处时,能说话慢些,便慢些。小姐性子温和,不善于人起争执,也不喜与人起争执,若是遇有事端,还请姑爷帮小姐做恶人。小姐虽长在梅老太太和国公爷的膝下,娇生却未惯养过,小姐心中向来有主见,不易为旁人左右,小姐待姑爷与旁人不同,还望姑爷待小姐如一日……“
良久,钱誉才开口:“可还有旁的?“
流知摇头:“没有了。”
钱誉看她:”你方才这番话,可是沐敬亭也交待过,若是我问起的时候再说,若是我不问起,也无需让我再知晓?“
流知怔了怔,垂眸,颔了颔首。
钱誉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他是对这个沐敬亭越发好奇了……
对苏墨的关心流露在言词之间,对他的叮嘱,除却最后一条也都是些看似无关紧要之处,却处处戳心,若非将苏墨平日的琐碎日常记在心中,又哪能如此细致?
沐敬亭是想告诉他。
他视苏墨如亲生妹妹,他心头无需介怀。
亦是告诉他,苏墨是国公爷同梅老太太的掌心宠,有苏墨的喜欢和坚持,国公爷和梅老太太才肯迁就,苏墨待他处处不同,请他时时善待苏墨。
最后,亦是告诫。
他若有负于苏墨,有人势必必报。
钱誉轻轻“嗤”了一声。
流知抬眸,他已踱步出了苑中。
一袭锦袍,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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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起了战事,小姐要离京去寻国公爷吗?”平燕一面收拾着东西,一面询问一侧的胭脂。
胭脂赶紧伸手在唇边做噤声状:“小声些。”
平燕忙不迭点头。
胭脂轻声道:“我方才也是听宝澶姐姐提了一嘴,尚不知具体缘由,咱们在小姐身边伺候的,需得时时警醒些,小姐和姑爷这一走,苑中难免有来打听缘由的,可不能说漏。”
平燕继续点头。
胭脂停下,附耳道:“方才听宝澶姐姐说,小姐和姑爷今夜就要离京,走得急,东西不带多,应当也只有流知姐姐和宝澶姐姐跟着。“
平燕叹道:“若真是姑爷要带小姐去寻国公爷,那姑爷对我们小姐是真的好。”
胭脂看她:“为何这么说?”
平燕道:“若是真生了战事,旁人自是避之不及,兴许还会一个一个劝小姐勿去涉险,姑爷能陪小姐一道去,我觉得就是对小姐好。”
胭脂也叹道:“早前我也觉得咱们小姐是堂堂国公府小姐,姑爷不过是个商家出身,实在是屈就小姐了。可这真到出了事端,才觉什么官家,商家都是虚的,能真正急小姐所急的,才是良配。“
平燕拼命点头。
稍许,宝澶撩起帘栊入内,怀中捧了几套素色衣裳:“都收拾好了吗?”
胭脂和平燕赶紧福了福身:“就好了。”
宝澶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稍许,盘子来了苑中,“宝澶姑娘。”
宝澶撩起帘栊,到了外阁间。
盘子道:“都收拾妥当了,于蓝大人他们已在苑外候着了,让我来看看,可有要帮手的。”
宝澶笑了笑:“没有了,姑爷交待过要从简,我这边差不多了,稍后就来。”
盘子应好。
等宝澶折回,胭脂和平燕这里也已收拾妥当。都是姑爷和小姐路上要用到衣裳和随身东西,加一处不多,旁的都有肖唐在处理了。
胭脂和平燕抱着包袱与宝澶一道往大门走去,宝澶一路交待,诸如姑爷和小姐虽不在苑中,但苑中也务必警醒着;说话也需仔细些,当说的说,不当说的不说;钱府中早前的规矩与陈设,能不碰就不碰,能不动就不动,若是苑中有事,就找阿鹿商量后再做,阿鹿是姑爷苑中的婢女,有阿鹿帮忙想着可避着些商家的忌讳;这边往明城去,不一定能收到书信,总归,谨言、慎行……小心火烛……“
她一面叮嘱,两人一面点头。
等她叮嘱完,两人对视一眼,又忍不住都在身后笑。
“你们两个,笑什么?”宝澶问。
平燕吐吐舌头道:“笑宝澶姐姐,越来越像流知姐姐了。“
胭脂赞同。
宝澶一人头上给一个闷敲,”你俩的嘴上功夫也见长了。“
两人手中都抱着包袱,只是吃痛着,没法摸透,都只得哀怨看她:“宝澶姐姐……”
宝澶告诫道:“方才才说了谨言慎行,眼下便不记得了,对了,再加一条,照顾好樱桃和大福宝。”
胭脂这才笑道:”知晓了,一定将樱桃和大福宝喂成两个大胖子。“
平燕忍不住笑,也只得跟着点头。
闲言碎语的功夫,已到了大门口。
盘子和于蓝等人果然已经到了。
就盘子一人驾了马车,于蓝领了十余人骑马,旁的也再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