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彬分明打趣,为搏他一笑。
结果付简书倒是先咯咯笑起来,许金祥脸色却是越来越黑。
最后两人都由咯咯大笑,变作了尬笑。
付简书额间三道黑线:“那钱誉该不是真抢了你心上人吧……”
梁彬忽觉自己莫不是生了一张乌鸦嘴,再欲开口,被付简书在桌上狠踢了一脚,结果险些将桌子都掀翻。
场面一度尴尬得很。
可比这场面更尴尬的是,许金祥竟然有心仪的姑娘!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哪家的姑娘?姓谁名谁?相貌如何?可是身姿婀娜?还是性子泼辣,能将他制住……
他二人浮想联翩的表情映入眼帘,本就烦躁的许金祥恼意道了极点,便脱口而出:“谁心仪她!”
此话一出,梁彬和付简书都愣住。
只听许金祥继续道:“狗咬吕洞宾,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若是瞎了才会心仪她!”
梁彬和付简书相互瞥了一眼。
这便是肯定有问题了。
两人一脸心领神会笑意,许金祥烦闷顿时涌上心头:“不喝了!”
言罢,甩了衣袖就走。
“喂,许金祥!”梁彬追出。
付简书也道:“究竟是哪家姑娘啊!”
许金祥再懒得管身后之人,任凭梁彬和付简书在身后唤,他只管脚下生风,下了楼,径直上了街道,直接走回了马车处。
“公子?”华子正打着盹儿。
许金祥一身酒气,掀起帘栊便上了马车,一脸晦涩。
自晌午从云墨坊出来便是这幅模样,眼下又一身酒气,怕是被气得喝闷酒去了。
华子是知晓自家公子为何三天两头往云墨坊跑的。早前是云墨坊的东家打了公子,后公子就寻了时机故意为难报复,再后来,便也不知是他报复人家,还是人家报复他了……
总归,近些日子就似魔障了似的,恨不得日日都往云墨坊去,而且回回都是兴致勃勃,梳洗一番,还特意打扮了去,然后一脸要吃人的表情回来……
尤其是前几日,听说还将人云墨坊东家的相亲对象都给骂走了,还险些动了手!
华子心中也是一万个嘀咕,该不会……
自家公子是喜欢上了这云墨坊的东家了吧……
华子不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公子自小哪里哄过人?
小姐虽是公子的妹妹,可也不是个要人哄的性子,上回云墨坊的东家来府中的时候,这么往地上一坐便伤伤心心的大哭了一场,谁劝也劝不住,公子眼睛都直了。让公子作威作福行,可这云墨坊的东家是个姑娘,京中往常那些个贵女见了公子都是绕行的,要不怎么相爷终日担心公子的婚事,可也正因为如此,公子才是没见过这么哭得个没边的……
后来,两人又似找到了知己一般,一道喝酒……
总归,这一来二回,怕是也搅不清了。
“让你走,你是没听着还是怎么的!”马车中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华子一个冷颤,当下就勒了勒缰绳,缓缓架起了马车。
可刚走出去几步,才想起先前也没听公子吩咐说他说去哪里啊……
华子只得硬着头皮问:“公子,我们这就回府吗?”
眼下还未到黄昏,可公子一身酒意,怕是回去又要讨相爷嫌。
片刻,马车中一道沉闷的生意传来:“去云墨坊。”
华子咽了口口水,“又……又去啊……”
可刚问完,华子心中又后悔了,这不是找骂是什么,公子既然说要去便去就是,反正这个时候,云墨坊也差不多要打烊了。近来云墨坊生意太好,单子做都做不过来,铺子根本不敢开太久,黄昏前后就关门闭户了,眼下去,怕也要吃闭门羹的。
华子如是想,马车中却敛了声,半晌,才道:“去沐府。”
沐府?
华子赶紧勒紧缰绳,调转马头。
许是调转得太急,许金祥又有些醉意,没怎么留意,便在马车中摔了个人仰马翻。
华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得赶紧往沐府去。
亏得公子没有追究。
……
过些时候,等到沐府。
沐府门口的小厮上前迎候。
华子是相府许公子身边的小厮,许公子和二公子走动频繁,回京中许公子早前更是日日都往沐府来,这守门的小厮自是认得华子的。
华子便也跳下马车:“二公子可在?我家公子是来拜访二公子的。”
“哟,那真不巧。”小厮拢了拢眉头,“我家二公子外出了,还未回来。”
外出了?华子诧异。
沐二公子的腿脚不便,刚回京的时候还大都坐在轮椅上,公子日日来沐府陪他复健,是听闻沐二公子的双腿能站起来了,也能简单行走,可始终不方便外出才是。听这小厮的语气,应是外出许久未回,华子才难免诧异。
小厮会错了意,以为华子猜他敷衍,小厮这才赶紧道:“二公子是去国公府了,不过是早前去的,眼下也指不定要回来了,不如……请许公子在府中先等等?”
换作旁人也就罢了,可许公子可是二公子的好友,若非如此,小厮怎敢这般拿主意。
华子想想,转过身朝马车中道:“公子,沐二公子外出了,可要去沐府等?”
华子问完,马车中良久都没有动静。
华子和那小厮对视一眼,华子又朝马车中试探问道:“公子?”
可就这般,马车中还是没有人应。
华子心中一惊,赶紧伸手掀起帘栊,那小厮也一道上前,怕要搭手帮忙。可等华子将帘栊一掀开,两人都傻了眼。
许金祥应是先前转弯的时候从座位上摔了下来,又喝醉了,口中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就这么上半身趴继续在马车中,一只腿落下来了,一只腿还撘在座位上,分明是摔都没将他摔行,一路这么趴过来的……
华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窘迫看向身后小厮,“我还是……先送公子回府吧……”
那小厮也愣愣颔首:“也成……那等二公子回来,我再转告二公子一声,许公子先前来寻过。”
华子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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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内。
白苏墨正好自月华苑送沐敬亭出府。
再有两日,国公爷便要离京,今日忽然想起邀沐敬亭来府中说话,而后又一道在尽忠阁用了晚饭才走。
白苏墨已经许久没有同沐敬亭一处呆这般久过了。
这顿饭吃得很和睦。
国公爷时有问起沐敬亭这几年中的事,沐敬亭都一一应过,大都轻描淡写,实则却不易,国公爷和白苏墨都心知肚明。
只是沐敬亭不想多言,国公爷便也不点破。
这一顿饭吃的时间不短,也算欢愉。
而这欢愉里,却多少带了些物是人非的意味。
便再不能像早前一般,两人嘻嘻哈哈,同国公爷说东扯西,承欢膝下,毫无生分。
而眼下,沐敬亭言辞中何时都带了谨慎。
白苏墨也大都在听他二人说话,少言,便是说话也都是挑着话说。
两人都怕这看似其乐融融的气氛忽得触碰到早前那段记忆,最后让国公爷生了芥蒂,不欢而散。
便都谨小慎微,实则吃得味同嚼蜡。
国公爷则是独自饮酒,也不让沐敬亭作陪。
沐敬亭在复健,不能饮酒,国公爷虽未亲口问起过他,却知晓得清清楚楚。
这顿饭,三人都极尽努力,想寻些早前时候的味道,却又都各怀了心思,才勉强撑起了这一份和谐。
国公爷独自多饮了些,元伯扶国公爷去休息。
白苏墨便去送沐敬亭。
自钱誉之事后,爷爷其实不如早前那般介怀敬亭哥哥,才会邀敬亭哥哥来府中一道用饭,也让她单独去送敬亭哥哥出府。
其实爷爷这趟离京至少半年,心中多少惦记着敬亭哥哥,要不也不会临行前邀了敬亭哥哥来府中。
只是这三两年的时间,仿佛一道鸿沟。
分明亲近的人,也好似处处都沾染了几分小心翼翼。
而若无这份小心翼翼,又怕更是尴尬几分。
踱步苑中,齐润和流知都未同行。
白苏墨和沐敬亭并肩,心中却都在想旁的事情。
十月一过,便入了十一月,整个京中都似骤然凉了起来。
白苏墨记得府中早前还是秋风落叶,眼下,似是一夜之间连树都变得光秃秃的了,腊月的气息便也似悄然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