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那粉团是什么做的?好吃么?”顾之澄咽了下口水,瞧起来那粉团子粉糯圆润,应当很是美味可口才是。
陆寒瞥了一眼,轻声道:“听说是用艾灰汁浸泡过的黄米角黍制成的,味道......臣未尝过。”
说话间,已经有宾客拿起特制的纤小弓箭在射那粉团子了。
只是那粉团子又小又滑,滑溜得不得了,切得又小,箭头一碰便歪歪斜斜栽下去,很难刺中。
顾之澄望着那粉团子摇曳的身姿,瞧起来滑腻可口,又有宾客们争先恐后地拿起弓箭射之,想必味道定是极佳,才引起这般追逐。
于是她忍不住抬起小手,扯了扯陆寒的袖口,小声道:“小叔叔,朕......朕也想吃那粉团子。”
陆寒抬手,轻声道:“好,臣帮你射。”
虽然陆寒疑心过顾之澄的射术,怀疑她藏拙,但他知道,既然这小东西想要藏拙,这时候就更不可能出手去射粉团了。
扯他的衣袖,也不过是想要他帮忙罢了。
所以他也就言简意赅的出手,卖个顺水人情。
虽然鲜有宾客能射中那粉团子,但陆寒到底是天纵奇才,文韬武略且是上上乘的存在,射个粉团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轻而易举地就将剩下的所有粉团一一射中,纳入囊中了。
对于如此霸气的举动,宾客们除了鼓掌就是夸奖,丝毫不敢怪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将粉团全拿走了,让他们再无粉团可射。
顾之澄面对自个儿碟子堆成小山似的粉团子,笑得眯了眼,“谢谢小叔叔。”
“快吃吧。”陆寒的回答很简单,接过小厮递来的干净帕子,开始擦手。
顾之澄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用银箸夹起一个粉团子,放入嘴里,嚼了两下,眉头隐约间皱了起来。
有些吃食瞧起来光鲜亮丽,好吃得不得了,但却味同嚼蜡,难以下咽......比如眼前的粉团子。
顾之澄艰难地吞下一颗,甚至没品尝出什么味道来,只觉得牙齿粘得很,嘴里却清淡无比,连忙抿了口葡萄液,将嘴里剩余的粉团子碎末一并如喝药般灌了下去。
再望向自个儿面前堆成了小山的粉团子,唯独缺了山顶的那个角儿,顾之澄眸中露出些许的艰难苦涩之意。
她喉咙微动,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到陆寒的声音幽幽在耳边响起。
为防旁人听到他们说话,所以陆寒是微微俯下身子,贴在她耳边说话的,所以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就更多了几分幽冽,“陛下为何皱眉?可是不喜欢吃这粉团子?”
“......”顾之澄心想这粉团毕竟是陆寒二哥的府上所做,所以她该将这难吃形容得委婉一些。
可偏偏这时,陆寒又开口了,低洌的嗓音里更多了几分幽幽似厉鬼索命般的味道,“陛下......这可是臣花了好一番功夫才为你得来的粉团子......你不喜欢?”
顾之澄脊背爬上了沁凉的冷意,立刻坐直了身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怎么可能......朕喜欢!朕非常喜欢!难为了小叔叔的一片心意,朕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陆寒唇角微勾,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顾之澄眸底浮浮沉沉的惧意,低声道,“既是如此,那陛下便一个都不要浪费,好好享用罢。”
“嗯......”顾之澄欲哭无泪,又夹了一颗陆寒“辛辛苦苦”得来的粉团子,艰难地放入口中,比吃药丸还要难受。
这时宾客们已经开始谈论旁的新鲜事,比如......
“听闻陆二郎新纳的美妾能歌善舞,貌美似天仙......可否请出来让愚弟等人拜见一番?”
其他宾客皆起着哄,这美人如玉,若能相伴席侧,就连饭菜也香了不少。
陆敦比陆寒大了一轮,如今已不再年轻,笑起来眼角也有些褶子,但和陆寒都是同一个爹娘生出来的,自然相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依旧儒雅得很。
也甚是风流,娇妻美妾如云,常常红袖添香,伴其左右,在澄都中说起来,都是鼎鼎有名的。
陆敦笑着应了,场上的气氛便更加活跃起来。
大家纷纷不约而同的在桌案底下搓着小手,期待着美人出来一见。
唯独两人神色如旧。
一是顾之澄,还在苦闷地吃着粉团子。
二是陆寒,传闻中从来不为美色所动之人。
正热闹着,屏风后头就有两列丫鬟鱼贯而出,簇拥着一位婀娜多姿的妙龄美妇走了出来。
这美人身形袅娜,行走间环佩叮当,如昆山碎玉,眉若烟黛,靥笑春桃,引得满屋子的夸赞惊叹声。
她婀娜纤巧地朝满堂宾客盈盈拜了一拜,官阶地位比陆敦低的宾客们亦起身回礼,作揖道:“娘子万福。”
顾之澄苦闷地吃粉团子期间,抬头瞥了一眼。
这美人好看是好看,却满头珠翠,有些繁重俗气了。
但她不管这些,只是埋头吃粉团子。
这会儿宾客们已经热闹地攀谈了起来,言语间皆是夸赞陆敦眼光之佳,亦羡他坐享齐人之福。
陆敦也饮酒正酣畅淋漓,搂着新得美妾的细腰,大笑道:“今日兴起,不如你去舞一曲霓裳助兴?”
丝竹之声渐起,顾之澄还在苦闷地吃着粉团子。
这般费力,才咽下去三颗。
还剩下数十颗,顾之澄不知要吃到何年何月。
这回出宫,又是下下之策,回去定又要被陆寒害几场梦魇了。
突然,耳边传来陆寒的嗓音,比堂中的丝竹乐音更显天籁,“陛下,臣觉里头有些闷了,不如出去走走?”
真乃天籁之音,顾之澄大喜过望,立刻将银箸一扔,“朕也觉胸中憋闷,正想出去走走。知我者,唯小叔叔也!”
陆寒勾唇,表示自个儿已听到了顾之澄惯用的吹捧话,同顾之澄一块离了席。
丝竹之声渐远,粉团子也渐远,顾之澄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陆寒瞥了一眼传来靡靡之音的正堂,眉心隐隐一皱,他素来不喜这些杯晃交错的应酬场面,今日坐得已经难有的久。
“陛下,臣二哥的后院倒是不错,如今正有早开的荷花可观,可要去瞧瞧?”陆寒并不想立刻带顾之澄回府,他还有想要安插在顾之澄身边为妃的侄女并未引荐。
这小东西没碰过女人,不知道滋味,但见过他那貌美的侄女,或许就该动心了。
毕竟这小东西瞧起来也不似什么有定力的,对玩乐吃喝之事已是那么热衷,别提美色。
顾之澄不疑有他,只是听到不必立刻回宫,心中就已经下了决定,等陆寒说完,当即点头道:“那便去瞧瞧吧。小叔叔举荐给朕的,朕都喜欢!”
陆寒早已习惯顾之澄这样哄人好听的话,只是唇角微微一勾,就跟在顾之澄身后,一同去了后院。
陆敦府中后院有一圆湖,似镜心般嵌在后院之中,故名又曰镜心湖。
每年这湖中都会开满荷花,其景甚美,陆敦邀来的亲朋好友都免不了惊叹一番。
今年荷花不知怎的,开得格外早,就连向来眼光挑剔的陆寒也喜欢这儿的荷花景色,便带着顾之澄来瞧一瞧,顺便也瞧一瞧他那侄女。
顾之澄跟在陆寒身后,瞥见一池子开得正好的荷花,心中有所动,“小叔叔,朕想泛舟。”
陆寒往后瞥一眼,道,“陛下,这湖心太小,泛舟未免有些束手束脚的,也容易折损了荷花叶子。若是陛下喜欢,改日臣再护送陛下去澄湖泛舟罢?”
若是泛舟,哪有机会偶遇侄女?
陆寒才没那么傻。
顾之澄只好若有所失地点了点头,跟着陆寒上了座石桥。
只是才踏了几阶,就听到石桥那边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仿佛是几个小姑娘家在争吵。
陆寒好看的眉霎时就拧了起来,身形一顿。
顾之澄只顾埋头看脚下的石阶,未注意到陆寒突然停了下来,一头撞到了陆寒的大腿,硬.邦.邦疼得她立刻龇牙咧嘴了一会儿。
“前面怎的了?”听到前面的响动,顾之澄也蹙了眉,只是那些争吵声是故意压低了的,揉碎的晚风里,便更加听不真切了。
陆寒薄唇拧成一条线,眸色淡淡的道:“似乎臣的几个侄女在玩闹。”
顾之澄恍然点点头,“既是这般,咱们就不过去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