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说+番外(85)

作者:奉旨填词柳三辩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你……匹配到我是偶然还是必然?”

“这个,倒真是偶然。我纯粹是觉得你用户名眼熟才去搜了数据库的,就是缘分。”陆寅柯辩解道,“你看那天是我生日吧,我就是因为那天心情不好才想上去随便试试的,也没想到真的就……”

他说不下去了。

“就怎样?”杜彧问。

“所以我很害怕。”他突然绕了回来,“而且你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天花板很白,雪一样的白。

杜彧无声地望了它许久,终于轻轻阂上眼。

“我知道。”

他没想到陆寅柯会当着他的面揭下自己精心画出的皮,亲手把最凶恶丑陋打着补丁的一面掀给他看。

怪不得他要问他怕不怕。

“你知道,你知道……”他却又惆怅地笑了,自相矛盾地否定了刚才他亲口说出的回答,“不,你不知道。就是你不知道的那面,才令我害怕。”

杜彧不解地转过了头。

“你以前问过我,我眉毛上的疤是怎么来的,我当时没敢告诉你,现在其实也不敢。”

“因为这是我自己用酒瓶砸出来的,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

“……什么?”杜彧愣住了。

“你看,你现在就已经被我吓到了吧,这我哪还敢继续往下讲。”他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我还是接着早上的部分继续说吧。”

“我小时候的性格跟你正相反,我一点都不活泼,内向得甚至有些自闭。”

“我爸工作忙,根本不管我,我妈对我也是爱理不理,只把我交给保姆照顾。所以我直到上幼儿园,都是保姆带大的。”

“小时候的事情,有很多我都记不清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我爸偶尔会在黑灯瞎火的夜里打我妈,而我妈就会变着法子地命令我,折磨我,以此发泄一些她不敢言说的怒气。”

“那时只是偶尔,日子还算平和,但是一切都在我快上初中的时候变得不一样了。”

“我爸的公司是对俄罗斯做进出口贸易的,那时候正做得顺风顺水,离公开募股计划上市只差一步之遥。那段时间他特别忙,经常连着几天都直接住在办公室里,我们家也因此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但有一天,他突然回来了。满身的酒气,一进门就把我妈拽到角落里开始拳打脚踢。”

“那就是噩梦的开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久到他喝成了酒精依赖,酗酒成性。”

“他每次一喝完酒就会开始家暴,跟邪教仪式一样。而且很奇怪,他也不打我,只打我妈,他只打她一个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突变全是因为事业的没落。”

“就在他们开始集资的关键当口,有个内部高层把他们财务造假的数据全都公布到了网上,还把审计财报的事务所也拖下了水。而那个高层,正巧跟我妈是高中同学。”

“那是个互联网才发展起来的年代啊,消息传播得很快。所有投资公司都在得知消息的下一刻纷纷撤走了资金,上市是更是无稽之谈了。”

“这件事的负面影响持续了很久,公司连年亏损,本来快上市的公司竟然濒临破产。”

“但真正给予我爸致命一击的是,他一手创办的企业最终居然只能靠合并求得一线生存,还是被他如日中天时候的对手公司合并了。更讽刺的是,那还不是控股合并,是吸收合并。他的公司一下就不具备法人资格了,挂上了对手公司的铜牌,成为了它最大的子公司。而我爸,被调到了总部,由原来的陆总变成了陆经理。”

“你知道这对一个视事业如生命的人来说相当于什么吗?就相当于你倾尽心血养大了一个孩子,看着他从婴儿慢慢成长到了有为青年,正是该回报你的时候了,却突然遭到了死对头的暗算,他还通过法律手段合理合法地把孩子让渡到了自己名下,最后养的是他的老,孩子还只能叫你干爹。”

“但依我看,他也是活该。哪家公司的财务不造假?怎么抖出来的偏偏就是他?齐红霞那么蠢的一个女人,我看这事儿其实是冤枉她了。”

陆寅柯嗤笑了一声。

“就这样,到此为止,公司的日子是好过了,但我们的日子就开始难过了。毕竟一个男人,连命都没了,还需要顾忌什么呢?”

“我这道疤,就是初一的时候留下来的。”

“我那天回家,又看见齐红霞在默默地给自己擦碘酒,我本来想无视过去的,却还是没忍住犯了贱。”

“我站在房门口又问了她一次,事到如今,为什么还不跟那个男人离婚。”

“她说,那个男人还没有断掉她的经济来源,只要她能忍受,就还能过下去,而且如果真离了,她又能到哪里去呢?”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早已谈不上失望,只是觉得悲凉。”

“但就在我快要离开的时候,她却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轻声说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那天晚上,我爸又酗酒了。酒瓶碎裂的声音,桌椅碰撞的声音,皮带破风的声音和她哭泣的声音,一同响彻在房子的每个角落,鸣荡,振动,支离破碎。”

“可能是那天的数学题太难了,也可能是在学校跟谁发生了不愉快,总之我心里烦躁,忽然就觉得这样的人生真没什么意思,于是就拉开门出去了。”

“我看见她蜷缩在墙角,嘴边被打出了条缕状的血迹,而我爸拿着一个酒瓶正要往上敲。”

“我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手脚不听使唤,大概魔怔了吧,受了谁的控制,竟然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我从他手里狂躁地拽出那个酒瓶,用力砸向了自己。”

“酒瓶碎了,剩下的部分被我狠狠掼在了地上。猩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滴下去,淌过我的眼睛,我却没哭。”

“很莫名其妙的,我看着我妈惊恐慌乱的眼神,看着我爸震惊后的片刻清明,突然觉得有些释怀。”

“屋子终于安静下来了,我很快活,心里平静极了。我冲他们笑了笑,突然想到了那题的解法,就准备回房完成剩下的作业了。”

“但等我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旁边是我妈。”

“不过你知道吗?她看见我醒来,第一句话不是关心我,不是感谢我,而是指责我。”

“她责怪我不该多管闲事,导致我爸认为是她对我说了些什么,害得我想寻死,更加变本加厉地打她了。”

“我被她逗乐了,忽然又觉得有点庆幸,还好自己没有真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否则连个能由衷哀悼我的人都没有,那岂不是亏大了。”

他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仿佛这是件永远能让他为之捧腹的趣事一般。

杜彧随着他的叙述坐起了身,他看向对方眉间白白的一道痕迹,心里胀痛无比。

他想伸手去抚,却被人在半路捉住手腕又毫不留情地押了回去。

“别同情,我的故事还没讲完。”他摇了摇头。

“你知道齐红霞为什么一直都在跟我说对不起,想要得到我的原谅吗?”

“因为她觉得自己以前对你不好?”

“哇,那你可真是高估她了。”陆寅柯的嘴角仍留着颓靡的一抹笑意,“因为她捅了我一刀。”

“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对这事儿不在意吗?”

他的微笑逐渐心不在焉起来。

“因为我也捅了她一刀。”

“只是她忘了。”

他掀开自己的衣服,就在下午齐红霞狠命去抓的那个侧腰处,一条将近五厘米长的深褐色疤痕正可怖地显现着。它的切口平整,边缘却因为缝针而向里凹陷了进去,割断了多深的肌腱,也无从知晓。

杜彧从来不敢仔细打量他的躯体,每次都避之不及,再加上这地方又偏,他竟从未留意过。

他难受地耷下了眼睫。

“你看,你不是也露出这种表情了吗?”陆寅柯抬手抹了抹他的脸颊,“有些恐惧是止不住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彧小声问道。

“还能怎么回事?”陆寅柯轻浮地拍拍他,“她发病了呗。”

“但我是故意的。”他既而恶劣道。

“怎么说呢,其实我上高中的时候,她就开始有精神分裂的征兆了。前期还只是自言自语,我习惯了,也懒得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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